讀清人書法絕句

慎郡王允禧

當朝豈作周公旦，奕世清明莫致身。

詞賦等閑吟雪月，太平長頌幸生民。

清聖祖有子二十四人，以詩文書畫擅名者為皇二十一子後封慎郡王允禧。康熙五十年正月誕生，生母江南陳氏，終康熙之世，僅為貴人。聖祖賓天，允禧十二歲耳，未捲入諸兄儲位之爭，遂以天潢貴胄長為太平幸民，廣交墨客，轉致有文名。初，世宗踐祚，以諸弟年紀尚幼，仍留宮中就學。雍正八年二月封貝子，五月晉貝勒。諭宗人府云：“朕之諸幼弟，朕向來不能深知。從前曾據怡親王奏稱，二十一阿哥允禧立志向上，且深知感朕之恩。恭敬之念，出於至誠。朕從前降上諭曰，將伊封為貝子，著晉封貝勒。”按，當月怡親王允祥薨於位，誠親王允祉以臨喪不恭，奪爵圈禁，世廟推恩於諸弟，意在勸善懲惡而已。迨至雍正十三年八月，高宗御極，旋命為正黃旗漢軍都統；十月復降旨：“貝勒允禧，幼好讀書，識見明晰。辦理旗務，亦屬妥協。朕意欲封為郡王。”蓋高宗與二十一叔同年出生，康熙壬寅，高宗年十二，留宮中養育，命學射於允禧，以允禧九歲已習騎射故也。 “諸叔父推皇祖愛育之勤，咸善視予，而二十一叔父尤肫然有加也。及我父踐祚，二十一叔克遵聖訓，勵志向學，每返諸身，以達於事。皇父嘉之。”見高宗青宮時撰《四餘室記》。四餘，允禧書室名，除惡樹德以餘慶，捨巧用拙以餘智，知足安分以餘樂，存理遏欲以餘壽是也。顧又有同嗜，高宗奉和二十一叔之什俱見《樂善堂全集定本》，而允禧與高宗往來酬答，於其集一首不存，君臣名份已定，宜其爵名之曰慎矣。雖在廟堂，交結布衣，門客亦眾，與鄭板橋燮尤稱莫逆，燮嘗譽之“其胸中無一點富貴氣，專與山林隱逸、破屋寒儒爭一篇一句一字之短長，是其虛心善下處，即是其辣手不肯讓人處。”又謂“主人深居獨坐，寂若無人，輒於此中領會微妙。無論聲色子女不得近前，即談詩論文之士亦不得入室。蓋譚詩論文，有粗鄙熟爛者，有旁門外道者，有泥古至死不悟者，最足損人神智，反不如獨居寂坐之謂領會也。”是其所養有異於宮掖多矣。畫學董北苑、文待詔。詩學唐人，出語雋拔，堪稱八旗冠冕。沈德潛以《國朝詩別裁集》進御，首列錢謙益，明臣入仕，最為高宗所鄙，令毀版改以慎郡王冠首。顧慎王《春日園居雜詠八首》有云：“半生何所得，俯仰荷乾坤”，“聖恩容懶慢，朝罷醉兼醒”；乾隆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高宗賜王公宗室宴，並作柏樑體聯句，慎王因賦“敢如公旦陳不蘉”，出語不凡，類此皆有深意。乾隆二十三年五月病篤，高宗視疾，賜陀羅經被；乃其薨也，親臨賜奠。諡曰靖。一生知足安分，幸得保存始終。

此慎郡王行書漁洋詩話一則，見《香祖筆記》。款識“戊寅春日偶筆”，當其卒前不久，可謂絕筆。通篇酣暢自然，微有襄陽風致，絕無衰颯，疑因急病遽亡。鈐白文“慎王書畫”，朱文長方“紫璚道人”，蓋王字謙齋，號紫瓊、紫璚。室名花間堂，亦以名別集。

陳懷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