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情人
1
“我知道我應該要徹底忘記他,可是我做不到,我很想見他,很想很想他。”
謝飛一邊啜着凍檸茶,一邊注視着他的大學同學,專業知識告訴他,此刻,他只需要聆聽。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一個明明還活着,卻又已經消失了的人。”
“甚麼意思?”謝飛問。
“四年前的二月廿九日,我第一次遇見他……”龍家俊回憶着說。
那是一個被冠以“錯過了要等四年”的特別日子,卻又和平日並無異樣的星期一,龍家俊如常坐上途經B市醫院的408號巴士。一個站之後,有一個青年上車,向錢箱投了兩塊錢,欲前行之際,就被司機叫停:“小哥,錢不夠。”
“啊?不是兩塊錢嗎?”
“兩塊錢?你多久沒坐巴士了?”司機一臉不耐煩地說。
青年伸手在背包內掏了半天,仍然掏不出錢來:“對不起,請等我一下,我好像有月票的。”
“月票?小哥你是不是穿越來的?六塊錢!投幣或者拍卡,沒有就下車!”
龍家俊看着那青年看得出神,齊留海的他一臉孩子氣,皮膚很白,鼻樑挺直,側臉很好看。他穿着寬鬆的白色T恤,修身的牛仔褲顯得雙腿又直又長,一邊膊頭掛着個裡頭應該沒有錢的背包。“真可愛。”龍家俊心想,然後嘴角上揚地走到拍卡機替他拍卡。
嘟——
“司機開車吧,我快遲到了。”龍家俊說。
“謝謝。”青年跟在他身後小聲地說。
龍家俊返回座位,青年坐在他身旁,再一次說:“謝謝你。”
“沒事,你到便利店買張卡吧,搭巴士、買東西都方便。”
“嗯。”青年點了點頭,問:“是甚麼卡?”
“B市通啊,你剛搬來B市嗎?”
“不是,我……很少出來。”
“哦。”龍家俊扭頭望向車窗,不再與青年對視。
青年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隨着巴士緩緩的晃動,一下一下地刺激着龍家俊的嗅覺神經,薄荷是他喜歡的味道,同時又似有還無地夾雜着同類的氣息。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戀,但並沒有因為不用負責任而濫交,他對待感情很認真,這是頭一次對初次見面的人有想法,對着這個陌生的自己,他有點不適應。
遇到合適的人好比中頭獎,交個朋友也很正常,龍家俊決定試探一下對方,低聲說:“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你喜歡?是薄荷葡萄柚。”青年一邊說着,一邊從背包掏出一瓶古龍水,正想擰開瓶蓋,就被龍家俊阻止了。
“不用不用,我上班噴古龍水不合適。”
這個不知B市通為何物,身上應該沒有錢,但能隨時掏出一瓶過千元的TF古龍水還打算在巴士上噴的小可愛,深深地吸引着龍家俊。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哪裡上班?”
“醫院啊。”說罷,龍家俊從口袋拿出一張名片。
“你……是醫生?”不知為何,青年好像有點兒抗拒,或者說是害怕。
“我是中醫師。”龍家俊微笑着說。
“哦。”青年接過名片,仔細地看着:“龍先生,你人如其名。”
“啊?”
“很英俊,真的。”青年害羞地說。
“你……”龍家俊突然發覺已經到了醫院站,連忙問:“你叫甚麼名字?”
“White。”
“甚麼?”龍家俊已經走到下車的門口,聽不清青年的名字:“我們會再見嗎?”
“我盡量……”
2
白鵝膏、白鱀豚、白石英、白花丁香……入心經的中藥怎麼沒有一種治單思的。十天了,青年沒有再出現過。龍家俊的汽車已經修理好,但他依然每天坐巴士上班,期望下一站會有個無錢坐巴士的人上車;希望電話響起時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期待下一位推開診室門的病人就是那個應該叫White的青年。
“你是姓白的嗎?名片上有我的電話號碼,為甚麼不聯絡我?‘我盡量’是甚麼意思?”龍家俊在診室內自言自語。休息時間過了,他收起胡思亂想的心,按了下一個籌號。
緣分是甚麼?也許是一次又一次的偶然遇上。星期四的午後,龍家俊在市廣場上遇見他的White。
“嗨,你認得我嗎?”龍家俊微笑着說。
“認得,你是我債主,我欠你六塊錢。”
“嗯,記得就好。你沒有再坐巴士了?怎麼一直不見你?”
“我今天才能出門。”
“在家十多天?你還是學生?家裡管得嚴?”
White低着頭沒有回答。
“算了,你不想說我不迫你。但你今天出來,為甚麼不找我?”
“我怕去醫院,怕打擾你工作。”
“那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啊。”
“我……沒有電話,我少出門,不用電話。”
“那我怎麼辦?我想見你,但又找不到你,這才是打擾我工作啊。”
“你想見我?”White 受寵若驚。
“是啊,我想見你。”既然已經衝口而出,龍家俊就不再掩飾。“你今天難得出門,想去哪裡?我陪你。”
“你陪我?你不用上班嗎?”White開心地說。
“今天是夜間門診,現在還有時間。”
“我想去看貓。”
“你想買貓?”
“不是,我看看就行。”
White的鼻尖快碰到寵物店的櫥窗了,他開心地笑着,笑得比剛才偶遇龍家俊時開心,看來真的很喜歡貓。
“這麼喜歡,不養嗎?”
“不能養。”
“家裡不讓養嗎?”
White點頭,視線由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面前的貓。
“真不養?我想養,你幫我選好嗎?”
“你養我選?”
“嗯,走吧,我們去領養。”
White在副駕駛座輕輕地撫摸着懷中的小花貓,滿心歡喜。
“給牠改個名字吧。”龍家俊說。
“唔……叫薄荷好嗎?我們都喜歡薄荷味。”
“好。那以後你要多出來看薄荷了,不然牠會想你。”
“知道了。下次能出來的話,我在巴士站等你好嗎?”
“其實你可以來醫院找我的,中醫科在六樓,你跟接待處的護士說是我朋友,她們會通知我。”
“嗯。”
“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家裡管得真嚴。”龍家俊有點無奈。
3
白榆林是賭場監察部的控制員,入職快四年,幾個月前有主任跳槽,之後一度盛傳將會升他,同事們紛紛巴結,榆林哥前榆林哥後的,叫得他都以為自己是白主任了。誰知最後竟然空降一個無經驗無學歷的女人,白榆林氣得差點辭職。
“憑甚麼呀?”看着那連續半個月輪夜班的更表,白榆林氣憤難平:“我跟你說,那女人肯定和OM上過床。”
“那肯定啊,認命吧,你又不是女的,躺下張腿也沒有用。她知道你是她主任寶座的競爭對手,現在爭贏了,不整你才怪。”同事說。
“八婆,用這種低級的手段就想整走我?我跟你鬥長命!”
連續的夜班換來種種不正常的現象,感覺最強烈的就是睏,明明清晨收工吃過早餐回家就睡,一覺醒來已是黃昏,但卻像只睡了三四個小時似的,上班呵欠連連。這種朝睡晚工作的生活根本無機會用錢,但錢包好像少了一千幾百,錢用在哪?有小偷?而最令白榆林覺得奇怪的是,一向留着鬍子的自己,不知甚麼時候把鬚刮了,白白淨淨的一張臉被同事取笑他受了刺激,變回純情學生。
“是的,我受了刺激,我跟那個死八婆勢不兩立。”白榆林回應着說。
一天,白榆林的朋友豆子在市廣場碰見他:“喂,榆林,你今天休假?”
“嗯。”
“最近怎麼樣?怎麼把鬍子刮了?”
“嗯,刮了。”
“嘖嘖嘖,看你被那女魔頭折磨得傻傻戇戇的。”豆子搖頭輕嘆。
4
“White是學生嗎?快五一假期了,他可以出來嗎?為甚麼他的家人不讓他出門?是不是身體有問題呀?下次見面一定要幫他診診脈。要不買部手機送給他?很想他啊!”White又消失了一個多月,診室內自言自語已經成了龍家俊的習慣。
鈴——鈴——
座機鮮有地響了,龍家俊飛快地接聽:“喂。”
“龍醫生,這裡是接待處,有位先生說是你……”
“讓他進來,我在三號診室。”護士未說完就被龍家俊打斷了,他急不及待,走到診室門口迎接他的White。
思念猶如一根看不見的紅線,一圈一圈緊緊的綑着龍家俊,雖然不痛不癢,但呼吸和心跳都被束縛着,很不舒坦。直至White出現在狹長的走廊盡頭,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才漸漸被喜悅掩蓋。
“龍先生,好久沒見。”
“快進來坐。”龍家俊拉着他走進診室:“怎麼這次一個多月也沒有出門,不舒服嗎?”
“不是。”
“把手給我,我幫你診脈。”龍家俊示意他把手放在手枕上:“唔……心跳快了,緊張嗎?有點燥火,平時易怒吧。”
White聽了立即縮手:“不,不易怒。”
龍家俊笑着說:“你體質不錯,我只是擔心你,不親自看看我不放心。”
“嗯。”
“薄荷胖了,想見牠嗎?”
White笑着點頭。
龍家俊看向電腦:“我還有兩個預約,你到候診區等我一下。”
龍家俊一個人住,家私很少,沒有多餘的擺設:“進來吧。”他拿了雙新拖鞋給White 。
“薄荷呢?”
像是聽到有人在叫牠,小花貓乖巧地喵了一聲。
White上前抱着牠:“薄荷,你胖了,有想我嗎?”
“有,很想。”龍家俊在他身後說。
White回首看他一眼,笑着走到梳化坐下。
龍家俊倒了兩杯檸檬水,坐在他身旁看他擼貓:“可以告訴我嗎?為甚麼要一直留在家?”
White默不作聲。
“你不想說有你的原因,我說過不迫你回答,但我不喜歡找不到你的感覺,我送部手機給你好嗎?”
White搖着頭說:“家裡不能用。”
“為甚麼啊?”
White 又再沉默。
龍家俊喝了一口檸檬水,說:“White,你在我眼裡是個謎,我有很多很多問題想問你,我挑一個我最想知道的,求你回答我好不好?”
“是……甚麼問題?”
“你喜歡我嗎?”
“喜歡,但是……”
“但是甚麼?”
“我真的不能經常出來。”
“你知道嗎?薄荷最多能陪你十四、五年,我會用一輩子等你。”
White放下懷中的貓,抱着眼前的人。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為了甚麼,即使有天能腳踏實地,也是虛無縹緲的,如今眼前的人跟他說一輩子,就像肯定了他的存在意義。
“龍先生,謝謝你,我會努力存在,希望你用一輩子愛我,不是等我。”
“你還叫我‘龍先生’?”龍家俊也抱着他。
“龍……龍哥。”
“單思無藥治,擁抱就好了。”龍家俊在他耳邊柔聲地說。
龍家俊最終也買了手機給White:“拿着用吧,能出來的時候要立刻聯絡我。”
“好。”
5
自從和龍家俊相愛,White能出門的次數多了,他喜歡清靜、喜歡看海,龍家俊很多時都會帶他到海邊,他們會赤腳在沙灘漫步,White說很喜歡這樣,說留下足跡的感覺很實在。
夏去秋來,天氣漸涼,龍家俊牽着White微涼的手,問:“秋天了,下次約會還來沙灘嗎?”
“你想去哪?”
“看煙花好嗎?下星期開始有煙花匯演,我家天台也能看到,你……能出來嗎?”
“我盡量。”
煙花匯演為期一個月,等了一個月,White也沒有出現,龍家俊抱着薄荷,一人一貓在天台看最後一場煙花。
夜空被煙花染得紅紅綠綠,龍家俊問:“漂亮嗎?薄荷。”
喵——
“你說White經常在家,有看過煙花嗎?要不我們自拍一張,發給他看。”
一張有人有貓有煙花的相片發送成功,和上方一堆訊息一樣,右下方是個灰色的剔號。
——薄荷想你了,我也很想你。
——你會像煙花嗎?很美的在我眼前綻放,閃亮過後無聲散去,留下一片黑暗給我。
——White,求你出來好嗎?我真的很想你。
龍家俊今天下午休假,中午看完最後一個症卻沒有急於離開,慢條斯理地步向升降機,他最近做甚麼也提不起勁,就好像現在升降機到了,叮一聲,開門了,有人出來了,有人進去了,他也沒有加快腳步,叫一聲“等等”的意思。就在升降機門快關上的時候,他看到White在裡面。太遲了,他按下按鈕時升降機已經開始下降。
White是他心心念念的人,雖然現在臉上留了鬍子,但他不會認錯。White來醫院幹甚麼?出來了為甚麼不找他?White的電話仍然是關機的,Whatsapp仍然是未讀的灰色剔號。六樓以上有口腔科、康復科、皮膚科、精神科和眼科,他來看病嗎?
6
白榆林今天休假,約了豆子見面。
“榆林,我們認識十多年,你第一次約我吃早餐,有事?”
阿嚏——
“我可能要看精神科。”
“你是瘋還是傻,鼻敏感看精神科?”
“我的鼻敏感好多了,這個月都沒有貓毛。”
“甚麼?你養貓了?找死呀?”
“你別打斷我,這就是我找你出來的原因,我這大半年遇到很多怪事:有天醒來打噴嚏打得要命,差點回不過氣,後來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有貓毛,好在不是每次醒來都有,不然我早就死了。還有,我有雙很少穿的波鞋,不知何時沾了沙——海灘的沙。”
“你去過海灘?”
“肯定沒有!還有一件更可怕的事……”白榆林點開手機相簿,遞給豆子:“都是我醒來發現的,我自拍了,你自己看。”
“嘩……嘩……嘩……這一身的吻痕和腰間的指印……你真斷片了?沒斷的話多爽啊!”
“第一次我以為自己酒後斷片了;第二次就如你所說,多爽啊,自己是男人又不會蝕底,只是那個女人有點狼虎,搞得我腰痠背痛;第三次我才醒覺這樣不行,我要知道那女人是誰,萬一有天她懷孕了,來找我算帳怎麼辦?而更重要的是,我懷疑自己有夢遊。”
“夢遊?”豆子看着一臉鬍子的榆林,問:“你早陣子為甚麼把鬍子刮了?”
“都說了是夢遊。”
“我們在市廣場見過,你記得嗎?”
“市廣場?甚麼時候?”
“年初啊,那女魔頭空降不久。”
“那時我天天返夜班,白天都在睡覺,你見過我夢遊?遊到巿廣場?”
“不,你當時清醒的,只是傻傻的很可愛,一點也不像你,我還以為你被女魔頭折磨傻了,如今看來,你……可能是……”
“是甚麼?”
“精神分裂。”豆子看着一臉震驚的榆林:“走吧,我陪你去看醫生,B巿醫院好像有精神科。”
7
“據你們所說,很大機會是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醫生說。
“即是甚麼?”豆子問。
“即是人格分裂,就像一個身體住了幾個靈魂,詳細情況需要檢查和臨床觀察才能確定。”
白榆林帶着一袋精神科的藥物回家,豆子不放心,一直跟着。
“榆林,我覺得你要找一找。”
“找甚麼?”
豆子沒有答理他,直接走到睡房開始搜索,最後在衣櫃深處棉被之下找到一個不屬於榆林的背包。
“快看看裡面有甚麼。”豆子說。
“你看,我不看。”
“TF古龍水……快用完了,你真識貨。”
“不是我。”
“名片,龍家俊中醫師,B巿醫院的。”
“還有甚麼?”
“戒指。等一下,好像刻了字……LKC,另一隻應該刻了你的名字。”
“說了不是我!”
“還有部手機,敢看嗎?”
“你看。”
手機開後,收到幾十條Whatsapp,都是同一個人發的。豆子沉默地看着,看相片、看影片、看Whatsapp的對話,看了很久很久。
“我覺得……你會接受不了,但你先聽我說,我隔着螢幕都被感動了,他真的很愛你,你們是真心相愛、兩情相悅的。”
“她長得醜?為甚麼你覺得我會接受不了?”
“他是男人。”
“甚麼?我他媽我要打死他!”
8
每隔兩個小時就有十五分鐘休息時間,龍家俊在診室內閉目養神,他開始懷疑昨天見到的是不是White了,是的話他為何不聯絡自己?龍家俊想不明白,片刻,他拿出手機點開Whatsapp,之前灰色的剔號不知何時變成藍色的雙剔號,White讀了,但沒有回訊息。
胡思亂想轉眼就過了十五分鐘,龍家俊按了下一個籌號,系統循環地廣播着:白榆林請到三號診室。
“榆林,你記得冷靜點,有事慢慢說。”豆子跟在他身後焦急地說。
白榆林推開診室門,龍家俊看見他,一臉驚喜:“你來了。”
笑容還未收起,白榆林已經揮拳打在他臉上:“死基佬搞我!”
他將龍家俊推倒在地上,瘋了一樣不停對他拳打腳踢,豆子怕搞出人命,上前拉開白榆林:“夠了夠了,你快打死他了。”
白榆林掙扎着:“放開我,我要打死這個死變態。”
龍家俊望着面前的男人,跟他心愛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然而眼神極兇,恨不得打死自己。
“我告訴你,我會找最好的醫生醫我,我會親手毀滅他,你別妄想可以再見到他了,別妄想可以再搞我,死基佬!”
“他人格分裂,你愛的是他另一個人格……”豆子邊說邊拉走白榆林。
自診室門關上那刻,龍家俊沒有再見過白榆林,沒有再見過White。
9
“謝飛,四年了,你說他是不是真的消失了?我曾經說過,他不想說,我不會迫他;我曾經說過,我會一輩子等他。只是時間過得太慢,一輩子原來很長。”
這段回憶,謝飛聽到中段已經知道結局,他沒有對龍家俊說,白榆林最後放棄用精神科的藥物,找了他這個心理治療師做催眠和心理治療。白榆林的病情不算嚴重,只分裂出White一個人格,三年前已經康復。催眠治療的時候,他曾經和White溝通過,只是當時不知道White口中的龍哥原來就是龍家俊。
白榆林小時候經常被繼母虐打,還在他面前殺了他養的貓,迫他掏出內臟……他選擇性地把這段殘酷的記憶忘了,直至女主任的出現,不知不覺勾起他對繼母的回憶,所以,只要一受到女主任的刺激,White這個人格就會走出來。
10
“爸爸,爸爸,你看。”
在沙灘遛狗的人見多了,循着小女孩的視線,竟然看到有人在遛貓。那花貓好像不怕水,乖乖地跟在主人身邊,一人一貓,在沙灘上留下兩行長長的足印。
“余笙,雞翼燒好了,你兩父女快過來吃。”豆子在燒烤區大聲嚷着。
江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