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將銘記

斯蒂潘 · 豪瑟闡釋的第四首曲子，為意大利作曲家盧西奧 · 達拉寫於一九八六年的《卡魯索》。卡魯索（Caruso，1873—1921)，意大利那個時代幾乎無人替代的男高音，卻不幸去世於四十八歲時。那不勒斯海灣蘇蓮托的伊克斯西爾酒店，有個以卡魯索命名的套間。有天，盧西奧 · 達拉剛好入住這個套間，竟觸景生情地創作了《卡魯索》。那原是聲樂曲，唱的是一位男子在海邊向心愛女子傾訴內心之愛慕之情：“……我是多麼地愛你，無比地愛着你，當愛已成為鎖鏈，奔湧的熱血在燃燒……”豪瑟，以其大提琴、把聲樂曲中的動人的隱忍和憂傷抒發得淋漓盡致；即使到高把位時，豪瑟的演奏仍然無不浸潤着悲苦，只是在主題的不斷重複中，透露着期待和希望。歌曲內容似與卡魯索無涉，卻隱喻了作曲家對卡魯索晚年不幸的同情。斯蒂潘 · 蒙瑟仍然不間斷地演奏的最後一曲，乃普契尼歌劇《圖蘭朵》中的《今夜無人入睡》，仍然由樂隊烘托，但到後段，大提琴讓位於童聲合唱。瞬間，大提琴又再沉吟，我們在《讚美詩》中所見到的各式人等先先後後再度現身。所不同的，是他們已不像先前那樣地一臉冷峻，而是洋溢着微笑地脫下口罩。大提琴奏畢最後一個音符了，但樂隊澎湃的聲音仍在看不見的地方執拗張揚，而渾然忘我的豪瑟緊閉着雙眼，並一下子抬起高貴的頭……

音樂會從黑暗走向光明，結尾散發出迷人光輝。但倘若走入深層思考，生命逝去的痕跡仍還新鮮，真正的惠風和暢還未到來。那就是說，音樂會收束時所表達的也只是像我們在《讚美詩》中所體會到的期待和希望。因此，斯蒂潘 · 豪瑟所也要致敬的“人性中的一切美好”，仍然要以倔強意志挺立起來，以爭取“雲霧迷茫終消散”的那一天能盡早到來！不過，即使疫情消失了很久很久，人們都將銘記有一位叫斯蒂潘 · 豪瑟的，其年只有三十四歲的卓有天資的大提琴家，曾經在普拉競技場，為豈止萬萬千千的人帶來智慧和慰安。（二之二）

陳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