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不愛我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規之。”這段話如何解讀？我從直覺上最先見到的是“愛人”兩字。新中國成立以來，稱自己的老婆或老公曰“愛人”，與昔人稱“小冤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揆諸今日，“愛人”之稱並不恰當，從離婚率之高可以反映這個枕邊人已無可愛矣，反而是“冤家”更貼近。

細味孟子之言，未必這麼浪漫。從上文第三句的“治人不治”，可證“愛人”與“治人”，那“愛”與“治”以及往下的“禮”都是動詞。全文意思是：我愛別人，而別人不願親近我；我管治別人，但管治不好；我對人尊敬，別人不尊敬我，是甚麼原因？這不應問別人。孟子說：“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即是說你要自問。“其身正而天下規之”，一切在於自身。自己的行為端正，天下之人自然會歸順你。《禮 · 學記》：“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孟子所說，是反躬自問：我錯在哪裡？

常聽有勸人之句：“你唔好同佢孭鑊呀！”孭鑊，是背黑鍋的意思。孭鑊與卸膊是相反的兩回事。“唔好孭鑊”，“最緊要卸膊”，這兩種行為，其實無須旁人指教，人之初，性本此。至於“反求諸己”者，是後天的教化所致。

我有幸接觸到一位老闆，他從來不嚴責自己的員工。他認為員工做得不好，是他自己的錯。員工是他自己招聘的，錯在當初；員工做錯事，錯在他對員工交代不清，或不了解員工的能力。這位老闆絕不卸膊，全數孭鑊。縱使法律責任，只要是有關其公司與員工關係的，他都一力承擔。或者你要問：“他就是‘西南二伯父’嗎？”“西南二伯父”是教唆或放縱別人做壞事者。他當然不會愚蠢到“倒自己的米”。相反，這是他立身處世明智的一面，他受到下屬的愛戴：“愛人而親，近其仁。”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