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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4月27日
第C04版:新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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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素描)樹

德國/瑞士作家赫爾曼 · 黑塞,有篇散文叫〈悼老樹之死〉。老樹者,南歐紫荊也!當讀到文中之“……它(指南歐紫荊)的枝椏從花園最低處向上伸出,幾乎與我的陽臺一般高”時,我就想起從二○○二年開始親近的那幢樓房的小園子。剛見它時,野草叢生遍地;而十年過去之後,我先前陸續種下的樹,已把園子佈滿。我常常牽繋於距莫斯科九十公里的柴可夫斯基的克林故居,其園子比房屋不知大多少倍,園子裡滿眼都是參天大樹,乃一個綠意蓊鬱的小森林。而我的那個小園子呢,大概因為得着陽光沐浴,所有樹木也都傲然挺立。平時,我都在樓房的最高層讀書寫作,每當疲倦正想偷懶時,抬頭瞥見幾扇窗戶外的樹,便一下子眼睛明亮、精神振作。某日,我打開小樓梯旁的窗子,細葉欖的枝條便忽地躍了進來;而打開書桌旁的窗子,那些還帶着花蕾的白蘭花樹的枝條,也同樣富有靈智地穿窗枝而過。當每天晚上正要關閉窗戶時,我都只能輕輕推出枝條,讓它們不自然地屈曲在窗外的牆壁上。

時光流淌,樹木越來越高大,枝葉越來越繁茂。原來光禿禿的園子,變得密集擠迫了。於是,不斷有人說要淘汰部分,理由是室內光線因此太暗;接着說,長此以往,會損害地基,罪證為:有些樹根明顯霸道,把地面弄裂了一個一個口子。終於有一天、又有一天,水葡萄、串錢柳、木棉花、鴨腳木、白玉蘭、散尾葵,還有兩株陰香等命運陡轉,它們竟在我的眼皮底下,令我惶愧不安地消逝了、沉落了。如今,隔着書桌旁的窗戶,目睹的是鄰家屋頂;倖免於大難的細葉欖,人們在天階上把它仍然生機旺盛的一根主幹鋸掉,還把它挨近牆壁的倔強的枝葉逐一修剪,從此自然難在每天清晨撲過來給我安慰、給我問候了。

我沒有黑塞的思想高度,黑塞以如椽之筆,為他那株“在暴風雨的吹襲下,宛如一座古老的燈塔般地倒了下來”的南歐紫荊,寫了〈悼老樹之死〉。有人說,那是黑塞為戰爭陰影所折磨,而產生的一種悲天憫人的心態。但我卻以為,那是黑塞的天性、秉性所然,無論非常時期,抑或和平時期,黑塞都是大自然的一位可信賴的同伴。但我自信有一點與黑塞相同,那就是黑塞所謂的:“對我而言,失去其中任何一株樹,就是失去了一位朋友。”而另外一點,我自信超越黑塞:當黑塞租下瑞士堤契諾蒙塔娜拉的那座房子時,南歐紫荊已是一株大樹了;而在我的那個小園子裏,讓我日思夜夢的每一株樹,都是我親眼看着它們抽芽、看着它們長出嫩葉的……

羅維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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