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銀全幣種信用卡
2020年04月21日
第C08版:視覺
澳門虛擬圖書館

鄧芬交誼錄:篆刻書法大師羅叔重

陳丙光與鄧師、前輩羅叔重及駱曉山合攝。

羅叔重仿石刻書鄧芬齋號

羅叔重展會留影

鄧芬交誼錄:篆刻書法大師羅叔重

羅叔重(1898-1969) 是一位在香港澳門文化藝術史上有着重要影響的藝術家,粵港澳當今書畫篆刻藝術家的前輩,也是一位極富個性的藝術家。著作有《羅叔重書畫集》、《篆刻心法》、《煙滸印稿》、《寒碧詞》等。

羅叔重名羅瑛,字叔重,別號寒碧,後來以字行世。其籍貫為廣東南海西樵,但世居廣州西關,曾祖、祖、父三代均為清代顯宦。先生自幼學習經史詩文,畢業於廣東高等師範學校,奠定了深厚的傳統文化基礎。所寫書法作品,內容多為自撰詩文;題畫作跋,倚馬可待。其真書始學褚遂良,凝重流美;行書骨法勁練,體態婉美,兼攻黃山谷、融會陳曼生,瀟灑俊逸;隸書沉穆朴茂;篆書以及金文甲骨,雍容大度。他作畫曾師從程竹韻,後專事書法篆刻。一九一二年,即從順德葉退庵師游,頗知寫字鐫鑿。一九二○年,漫遊北平、天津。曾於上海晉謁吳昌碩先生,叩以篆刻之道。

上世紀六十年代羅叔重創製驚嘆書壇的“黑老虎”仿塌碑書體,是用白手雙鉤法,直接在紙上勾出字劃邊,然後進行填廓,利用墨痕造成天然剝蝕的形狀,暈化成拓本,周圍接界的濃淡墨色,有如剪裱,達致有金石意趣的斧鑿痕跡。這種與傳統書寫方式相反的空間概念,要求書寫者有更高的運筆技巧,在塗抹之際真正考慮的是留白文字書法藝術,是對碑體別具一格的演繹。

羅叔重於一九二三年移居香港,並與港澳兩地藝術界人士相交密切。其篆刻藝術深受葉恭綽的影響,出入周秦、兩漢,尤以六朝文字入印,頗獲時譽。後來羅叔重開始鑽研清代“黟山派”篆刻大家黃士陵(1849-1908年)的技法,刀法變得剛勁從容。“黟山派”的縱橫開闔與“浙派”切刀法結合,衝切互用,自稱“浙派衝刀”,於印壇獨樹一幟,後來者難以企及,遂成絕學。

抗戰勝利後,羅叔重曾回廣州居住,一九五一年由廣東中山移居香港,懸潤例鬻書治印,其潤例更是由多位名士品定,他們都在學術界卓有成就,如江孔殷太史、桂南屏是前清進士、吳肇鍾是白鶴派宗師,其中金曾澄是前廣東省教育廳廳長,也是鄧芬的舅父。期間他頻繁往來於香港、澳門之間,參與書畫藝術活動,影響甚廣。

早在上世紀二十年代,鄧芬與羅叔重於廣州已經認識交往,時有過從。著名畫家馮潤芝的兒子馮萱泰(原澳門竹林寺主持戒聞)曾經向黄大德先生(廣東藝術史專家,名畫家黄般若兒子) 談及羅叔重及鄧芬年少輕狂時之一段逸聞:鄧芬生性風流不羈,狂傲落拓,好追女仔。民初,程竹韻在廣州辦了個尚美圖畫學校,有一個女學生叫杜雅雲,人很漂亮,且頗有才氣。鄧芬和羅叔重都想追她,這讓杜雅雲不勝其煩,便從尚美轉到我父親家裏學畫,其實是想藉此避開他們。誰知他們倆又追到我父親家裏,為了方便起見,便掛了個學生的名義。後來杜雅雲就轉到了李鳳公處學畫,最後下落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廣州淪陷後,羅叔重開始踏足濠江,與舊識鄧芬,摯交沈仲強、司徒奇等畫友,日常結伴同遊,詩畫雅敍,十分熱鬧。澳門最負盛名的藝術家組織之一——“澳門頤園書畫會”,是一九五四年由當地藝術家羅叔重、鄧芬、司徒奇、林近及曾任澳葡時期立法會副主席、並擔任澳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的崔德祺等人共同發起創立的,地點設在崔德祺所屬頤園餐廳,最初稱為“頤園雅集”。

據澳門書畫文化界前輩陳志威憶述:“當年清平直街頤園餐廳原是崔先生的生意,內有桌球等娛樂項目,大廳的西洋木雕扶手大樓梯尤令人難忘。崔先生請關萬里師叔代為發帖,邀集一眾文酒雅士、投緣知交前來出席雅會。為了出師有名,幾經商議,採納羅翁叔重的‘頤園雅集’作為題畫落款和發帖召集的名稱。 大師、前輩們各有各的風範。羅叔重師時常聯隊而至,一行往往是十多眾。鄧芬則往往獨自翩然而來, 崔先生於是乎設洗塵之宴,備敬師之雅集,恭請各位大師動筆留下墨寶。諸大師亦不敢怠慢,各自拿出看家本領。所以每一會的每一幅合作畫,崔先生都會珍而重之地收藏。 鄧芬老師多才多藝,每次書畫雅集之餘,常移席過濠鏡音樂會與演奏名家及拍和高手歡聚。李鋭祖、郭誠、張達偉等也是頤園、濠鏡兩會的成員。 有時餘興未盡,崔先生又會招呼鄧芬、羅叔重、司徒奇、關萬里、黎心齋、林近諸人回到其大宅居明軒,再整筆研而作深宵文會。鄧芬最是見聞廣博,口才便給,談興飛揚之際,舉凡京華滬上,羊城香港,遺老政要,博雅骨董,菊部詞壇,書家畫手,才子佳人,種種高雅造詣,奇怪行狀,均為其話題,隨意談來,總令聼眾為之動容。”

上世紀五十年代澳門土生土長的書法篆刻家林近與羅叔重結識,時相切磋,相互啟發,印藝得以大進,羅叔重讚譽其為“天南一鐵筆”。羅叔重晚年尤以善刻橄欖核、桃核印著稱,其邊款流麗遒勁,豐神飄逸。其篆刻以渾秀衝和為美,而不喜齊白石的拙樸粗獷。羅氏嘗有詩云:“文辭書畫到圖章,降及今時漸感傷。一例盲從推白石,獷粗揉捏惡氛揚。”晚年仍堅持早晚寫字數百,寫字鐫印未嘗中輟。他與馮康侯早年同師事劉慶崧,私交亦深,雖然二者風格迴異,但能於港澳印壇齊驅並駕。

一九九八年澳門市政廳舉辦“羅叔重百年 回顧展”,由林近先生策劃聯繫,其在圖冊中寫道:“羅先生是對本澳書畫刻印界起重大影響力的有數藝術家之一,我不知道如果沒有高劍父、鄧芬、司徒奇、羅叔重等的衝引,澳門書畫刻印藝術會是怎樣荒涼的一面,最低限度我走不進這圈子裏來。”

信是有緣,鄧芬與羅叔重深交,他們的入室弟子陳丙光和駱曉山亦是多年摯交藝友,師徒兩代分別都從遊超逾半個世紀,直至今天,陳駱二友仍時有往還,惺惺相惜。

陳丙光在師事鄧芬之前,轉益多師,鄭春霆云:“先生愛其聰慧,認為孺子可教也,然以其藝事早有涉獵,於是先授以墨竹,俾知運筆用墨之道,亦勉其能虛心應物;後授以荷花以示點染構圖之法。蓋亦穩寓君子不怠之意。後乃使習人物花鳥,按步就班,此曇殊先生授徒之所以異於人也。”

一九六二年五月,陳丙光與駱曉山假中環租卑利街順聯大廈八樓香港龍岡親義總會大禮堂舉行書畫篆刻欣賞會,這兩位分別師事鄧芬及羅叔重的藝壇新秀聯袂展藝,獲得了甚高的讚譽。羅叔重云:“叔重曾讀其墨竹一幀,以潑墨雙勾寫成,清韻流溢,真如置身於柯亭風雨中也。又荷花數葉,翠蓋依稀,江雲綽約,線條賦色皆性,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者,可為此請詠之。”鄧芬又云:“丙光年少,所學不逾規矩,其成就必矣。”陳丙光經常隨鄧芬、羅叔重等足履港澳交流藝事,深獲前輩風範。羅叔重曾稱譽曰:“丙光為忘年交,學於鄧誦先,深得乃師風神,而丙光學畫實具條件,於席豐履厚,能以寬裕温柔,不矜不伐之性見於眉宇……丙光不獨作畫得溫柔敦厚之旨,而於書法直造徽宗之大庭,漫作一幀,雖斷輪老手亦為咋舌不已。”

一九六四年九月二十七日澳門頤園書畫會及澳門各界人士在觀音堂為鄧芬舉行追悼會,羅叔重抱恙由香港過澳出席,我們從各人於會後在連理樹下大合照中,可以見到羅氏列座前排,並需手持拐杖。他在鄧芬生前曾有約定,誰先離去,後者便為其書寫墓誌,因此,羅叔重雖抱病,仍勉力完成此承諾。

羅叔重自負才高,見不平事則每多議論,喜藉醉罵座,惟對鄧芬之才氣品性,十分敬重,故成莫逆。他們偕同弟子之兩代情誼,實廣東藝壇不易得之緣份。當年鄧芬逝世,羅叔重、駱曉山師徒一同寄輓,藉表哀思:

歌哭無端韻至清,畫壇歲月認分明。

書生終古姿長恨,忍聽琵琶咽淚聲。

劉 季

2020-04-21 劉 季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40562.html 1 鄧芬交誼錄:篆刻書法大師羅叔重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