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與瘟疫防治
為抗擊新冠肺炎固守家中,身體活動受限,精神倒越發活躍起來。於是任思緒恣意馳騁,去探訪一些曾經嚮往卻未能企及的領域。先是揣摩古人賦閒的心態,後則研究靜思對養生的作用。然而,經不住手機、電視上抗擊疫情實時報道的強烈信息刺激,終於收心於關注詩歌中的瘟疫防治。
首先跳出記憶的是革命家詩人毛澤東的《七律二首:送瘟神》。血吸蟲成災時“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的慘狀觸目驚心,戰勝病魔後“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為橋”的新貌則令人歡欣鼓舞。這事發生於六十多年前,畢竟不算久遠,於是我把搜尋的目光盡量提前。
漢代以來,即有詩作關注瘟疫。較著名的有建安七子之首詩人王粲的《七哀詩》,記東漢末年屢屢發生的瘟疫災情。還有清代兩位青年詩人的作品。一首是諸生黃芝的《記異行》,記乾隆二十一年通州地區夏秋之際的瘧痢流行;另一首為雲南人師道南撰《鼠死行》,描述乾隆五十七年起蔓延數省的鼠疫災難。
古詩中對瘟疫肆虐的慘重災情多有真實描述。據曹植《說疫氣》,東漢“建安二十二年,癘氣流行,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七哀詩》中即有記載:“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乾隆年間亦有痢疾鼠疫頻生。《記異行》開篇便記述:“春饑夏疫秋瘧痢,東村喪子西喪弟。兩村疑是古戰場,白骨森森堆滿地。”《鼠死行》的描寫同樣悲戚:“鼠死不幾日,人死如圻堵”;“人死滿地人煙倒,人骨漸被風吹老”。
古詩中也記述了瘟疫對經濟和民生的影響。《記異行》點明瘟疫對旅遊和商業的衝擊:“日落新鬼哭不休,騰地名山斷冶遊。商人聽得商人說,攢眉捧心淚滴血。”《鼠死行》中有“田禾無人收,官租誰人考?”,表達了對農業歉收的擔憂。唐代詩人戴叔倫有一首《女耕田記》,描述了瘟疫致耕牛病死,農女只得刀耕的慘狀:“去年災疫牛囤空,截絹買刀都市中。頭巾掩面畏人識,以刀代牛誰與同?”
面對瘟疫橫行,古人也在想方設法與之抗爭。首先相信巫術。唐代詩人姚合《除夜二首》中有“儺聲方去疫,酒色已迎春”。也寄望於藥物,包括屠蘇酒。韓愈有“藥物防瘴癘”句,蘇轍則坦言“年年最後飲屠蘇”。也許效果未必理想,所以《鼠死行》呼籲:“呼天公,灑天漿,散天乳,酥透九原千丈土,地下人人都活歸,黃泉化作回春雨”,可惜詩人的美好期望難以實現。
古人的未竟之志注定要由今人來完成。二○二○年初全民抗擊新冠肺炎的壯舉表達了當代中國人戰勝瘟疫的決心與戰果:“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
李嘉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