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揚頓挫都是愛

孤迥高潔、一臉憂悒的男高音歌唱家安德列·波切尼，不是在意大利托斯卡納、波多菲諾唱響戶外音樂會；也不是與莎拉·布萊曼合唱《告別時刻》、與絲蓮·迪安二重唱《祈禱》……而是在意大利米蘭大教堂，與管風琴家馬努埃萊·維亞奈利攜手一場沒有現場聽眾，卻全世界每個角落都有聽眾的直播音樂會。音樂歷史理應銘記這個時刻，歐洲時間四月十二日夜。

波切尼希望所有聽他唱歌的人，能和他一起祈禱。為誰祈禱？為感染病毒的死難者，死難者真的無辜！人死雖如燈滅，卻願死難者能聽到波切尼抑揚頓挫都是愛的歌聲！那是生者對死者的悼念，乃是寄託對死者的一種哀思。或許，波切尼所說的祈禱，大都乃對生者而言：企求所有尚存人間的男女老幼，能度過這一場劫難；企求所有尚存人間的男女老幼，能過着正常生活，在正常生活中自由呼吸！

在此歲月克難時，波切尼的歌聲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感覺會因人而異。但波切尼的歌聲，大抵可以讓人刻骨銘心於現實的殘酷。建於一三八六年、完成於一八一三年，正堂容納朝拜者四萬眾的米蘭大教堂，那天卻只迴響着歌聲和管風琴聲；而步履難以穩健的波切尼，走到大教堂門口吟哦《奇妙救恩》時，出了名熱鬧喧嘩的大廣場，卻豈止門前冷落車馬稀！已存世逾兩百年的米蘭大教堂，有過無數音樂會，但像波切尼如此的音樂會，很可能絕無僅有。其意義在於讓不同膚色、不同種族、不同信仰的人，在面對巨大磨難時團結起來、強大起來！而波切尼，就是人與人之間團結起來、強大起來的一條當之無愧的紐帶。因為，波切尼本身，就是榜樣、就是楷模！

念之憮然的是，近許多天在熒屏上見到的，只有六十一歲的波切尼，憔悴而且困倦。在驟然翻轉的日子裡，波切尼在目睹周圍太多的家破夢碎，不可避免地生出沉重悲愁，然而，波切尼仍然以他的嗓音給芸芸眾生以安慰以勇氣。我們同樣期待，波切尼自己也能從這場給萬萬千千的人以安慰以勇氣的音樂會之中，得到更大的安慰和勇氣。

陳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