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緩深沉高亢激越
在愛沙尼亞首都塔林 (Tallinn) 、被列為世界遺產的中世紀舊城區,有個地方必定要去,那是建在陡峭石灰岩上的圖姆皮 (Toompea) 城堡。在其中一個人滿為患的觀景台上,我聽到俄羅斯民間樂器三角琴的獨奏。其實,在如此人來人往、喧嘩聒噪的環境中,是沒有多少人來得及理會這樣的賣藝人的。我走近前去,聽他演奏了一兩首有着熟悉韻味的俄羅斯民謠,接着請他演奏巴赫的一首樂曲,他略作沉思就撥動琴弦了,雖並非完全是我心目中的巴赫,但總算如我所願。有些遊客到此目的明確,根本沒有駐足捧場,也為賣藝人放下硬幣,以表示對賣藝人的尊重。而我,則買了他兩張CD,既表示對其演奏的欣賞,也表示對他付出勞動的一種回報。
與孤獨的賣藝人相對照的,是我邁入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大教堂的另一種體驗。一個雄渾的男高音在祭壇前領唱着;而唱詩班,則在一位女指揮家的帶領下不疾不徐地應和,讓我傾耳靜聽的當然十分精微典麗。接着,大多是女聲合唱,後來也有混聲合唱,其又以男聲合唱最具震撼力。總之,我被時而幽緩深沉時而高亢激越的旋律所打動而流淚,但我卻不怎樣認識宗教,尤其不認識東正教。這使我又想起,早些天在拉脫維亞首都里加 (Riga) 的一個同樣金碧輝煌的東正教教堂,剛好碰上一位神甫在主持的葬禮。那個葬禮,只有十來個人出席,大概都是至愛親朋,從頭至尾不聞嗚咽啼泣,但都儀態端凝肅穆。伴隨葬禮的,就有飽含情感的女聲合唱,只覺她們唱歌絕不隨意任性,而是發自內心的一種需要。聽着聽着,有着惻隱之心的我,又不由自主地流淚——為音樂,也為我完全不認識的死者、及其送葬人。無意中旁觀一場葬禮、等於完成一次精神洗禮……
臨離開圖姆皮城堡,我伏在城頭,再次俯瞰城下的形形色色,心中念叨着:不同國家會有不同的生存方式、生存習慣;但有一點應該共同,是善良的生存追求。
陳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