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十日談》
意大利人文主義作家喬凡尼 · 薄伽丘(G·Boccaccio)的《十日談》,為歐洲文學史上第一部現實主義之作。其通過十位男女分別講述的故事,以抨擊守舊、落後、反動的社會現象,宣揚“幸福在人間”的思想。然而,人們知道,《十日談》的背景,乃一三四八年爆發的“佛羅倫斯大瘟疫”。
在《十日談》第一個故事出來之前,他做了說明。在說明中,薄伽丘把“佛羅倫斯大瘟疫”寫得具體而又細緻,其慘狀令人不忍卒讀或讀之膽戰心驚。在瘟疫面前,人沒有了尊嚴,死者更不用說;而人際關係,則空前的傾頹崩壞。正如薄伽丘無常感慨地言之:“僥倖活着的人聚集到安全的房子裏,把自己關起來,小心翼翼地苟活。”“到後來大家你迴避我,我迴避你,街坊鄰舍,誰都不管誰的事;親戚朋友幾乎斷絕了往來,即使難得說句話,也離得遠遠的。”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不願坐以待斃,家庭富有又受過良好教育的十位年輕男女,才逃遁到鄉間的一座別墅,並相約每天每人講一個故事,既能打發時光,又能避開死神的纏繞……疫情終於過去,他們才一起重返逃遁前的集中地聖瑪利亞 · 諾凡拉教堂,然後一一告別,重新開始沒有憂懼、沒有悲痛的日子。
薄伽丘當然是“佛羅倫斯大瘟疫”的見證人。在《十日談》的“跋”裏,薄伽丘說道:“我花了幾年心血,總算了卻一件心願。”所謂“心願”,就是指他書寫《十日談》。“佛羅倫斯大瘟疫”,直到一三五二年才告消退;而薄伽丘執筆《十日談》,是從一三五○年發端至一三五三年收結。由此可見,薄伽丘又是歐洲第一位把“佛羅倫斯大瘟疫”,以文學創作的形式披露於世的作家。
從一三五三年薄伽丘的《十日談》問世至今,已消逝了六百六十六年,佛羅倫斯人絕對不會忘記那場慘絕人寰的大災難。其實,那場大災難,不僅禍及意大利的其他城市和鄉村,還禍及歐洲的許多國家。比如奧地利,我就曾在多瑙河河邊的林茨,瞻仰過黑死病(即指瘟疫)紀念柱;尤其在阿爾卑斯山的小小的哈爾施塔特山城,禮拜過黑死病紀念柱;而在維也納所曾驚歎過的黑死病紀念柱,更是歐洲最大的巴洛克式的紀念柱。歐洲建立數不勝數的黑死病紀念柱,為的是寄託對當年死難者的哀思,更是為把悲慘的過去引以為教訓。忘記過去,意味着背叛;忘記過去,像黑死病之類的災難就會捲土重來!
蘇聯作家亞 · 什提恩在俄譯《十日談》的“序言”中提到,由於舊勢力的反撲,薄伽丘曾想把他最勇敢的《十日談》付諸一炬。倘若不是他的老朋友、著名詩人佩脫拉克的極力勸阻,後人就會永遠失去一面“觸類旁通、鑒往知來”的鏡子。幸哉!
羅維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