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離鄉的人

在入夜以後的議事亭前地常常會有一群從菲律賓過來務工的人，閒散地坐在地上喝酒聊天。每當看到此景時，我總會一邊嘆服他們這種悠閒的生活習慣，一邊為他們的背井離鄉而感到心酸。

這次前往菲律賓屬短途旅行，一來飛行的時間短，二來逗留的時間也是比周末長一點而已，而且活動的地點僅圍繞着馬尼拉，住宿在西班牙古城區，也算是見識到了馬尼拉在經歷了四百多年的殖民之後整座城市的沉重與無力感。曾經聽別人說，菲律賓人最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walang magagawa”（無可奈何），以及“bahala na”（聽天由命）。生活在如此背景下，他們幾乎是無路可選的，能夠有選擇的人大多只是有一些低微的出路。

馬尼拉先後經歷過西班牙人統治、海盜佔領、荷蘭艦隊襲擊、英國人侵佔和二戰時日本與美國的雙重炮火，但西班牙殖民者三百餘年留下的遺跡最為完整，整個馬尼拉文化受到西班牙的影響也最大。穿梭在那些殖民地時期的歐式建築時，會看到人們在門口洗澡煮飯的棚戶區，看到人們在耶穌神像地下燒香祭拜，也會看到因勞動力供過於求只能在便利店門口為人開門乞討的人，還有隨處可見的伸手要錢的孩童，唯獨異於其他落後國家的一點是他們並不糾纏，倘若你搖頭示意沒有，他們也就一哄而散了。

當地人對拍照毫不抗拒，有時候看到我舉起攝影機，他們會立馬笑着向我擺起姿勢，幾個人圍着逗樂一番。經過的街市每天都熙熙攘攘，我沉思着：他們應該都不用上班的吧，不然哪有那麼多空閒時間整天在街上逛呢。而這街道白天是集市，到了晚上人潮散去，就是臨時的籃球場，天一亮，又恢復成熱鬧的市集。至於地面的場地界線，模糊了便再畫上新的。

他們的生活沒有過多的消遣，生活條件極其貧困艱苦，落後的基礎設施，髒亂不堪的衛生條件，又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衛生的意識，有一半的人口只能生活在貧民窟與棚戶區，過着最底層的生活。最驚人的是，馬尼拉人口密集得可怕，七十公里的路程我們塞了四個小時才能抵達，被稱為“地表交通最差城市”。人們常常提前三、四小時出門上班仍遲到，高峰時短短幾公里的路程也會塞上一個多小時。

那天在車上被塞了四個多小時，當地人仍是一副習以為常的神態。他們出生在那個地方，被迫接受沒有更好的出路，被迫接受那兒的貧困與落後，被迫接受糟糕的衛生條件，甚至也只能被迫接受擁堵的交通條件，而這些又導致他們往後的人生缺失了改變的能力。太苦了！

後來再在噴水池或者別的地方碰到那些從菲律賓背井離鄉來到澳門的人，我開始敬佩他們衝破界線，同時也開始覺得，背井離鄉對他們來說興許不是一件壞事。

圖／文：影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