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洲頭賞秋寒
主治醫生的臉長得怎麼樣,我只能憑她架着眼鏡的雙眼、額頭、髮型去猜想。鼻子以下都被口罩遮蔽了。只是去年的那天,我不會料到一個多月後的我和所有澳門人,天天都像醫生那樣蒙面見人。
醫生說我染上了肺炎但不嚴重。那時候患上肺炎沒甚麼大不了,住普通病房,訪客和醫護人員進進出出也沒加強防護。病床上,除了睡着的時間,我都想着哪天可以出院,為了渴望已久的假期;為了工作,為了……其實是為了“我害怕”。成為住院病人,要不蠻橫一點,要不強硬一些,便會失去自主權。在這一點上我很清楚。我害怕一天一天被治療,而最終不治的結局。
二十三年前,母親從昏迷中醒過來,思維漸漸清晰,她對我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出院,而我,做了不能讓她出院的決定,她,最終沒能回家。時間也許可以讓往事變得模糊,卻沒法讓我淡忘母親在醫院走完人生最後一個月的點點滴滴。
母親走後這二十多年,我每到一個地方,每看到一件新鮮事物,每站在一個或秀麗或壯觀的風景前,都會強烈地想起她。想到眼前的一切,都沒能帶她一起欣賞,便覺人生彈指,而遺憾二字那麼的蒼白無力。
在長沙的頭天晚上夜遊橘子洲公園,再一次看到青年毛澤東模樣的雕像,也再一次想起兒時家中的毛主席肖像。肖像中的他已人過中年。要是母親親臨此景,不知會否與我一樣將之兩相比較。同行的朋友都穿上了外衣圍了圍巾,在雕像前的問天台迎風而立,感受到毛主席“獨立寒秋,湘江北去”的意境。唯獨我不覺冷,枉費了一秋寒意。
其實在去湖南之前,我經常喉嚨痛,吃了很多消炎藥都不能完全治癒,也許便是肺炎的先兆。
(回望回憶回想 · 二)
水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