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 話

同桌自顧自地說起話來，而老師正認真講課。你的手，像是按住了收音機上的調頻器，一不小心，把世界卡在了兩種頻率之間。你有兩隻耳朵，卻不能把世界撕成兩半，再分別灌入左右聲道。你只知道要聽話，但聽誰的話呢？印象中，你拒絕了同桌，卻成了他口中的膽小鬼，而正要開口辯解時，你也剛好成了老師眼裡，那個不專心聽課的壞小孩。

世上總有兩種聲音在拔河，當你以為自己正拼命為其中一方拉扯時，殊不知，你不過是那條即將被扯斷的麻繩。課堂上，大大小小的批評你大概都忘了，但你還記得，拒絕同學後被嘲笑是懦夫的那份無奈。你的小學同學，受旁人慫恿，偷了文具店裡的自動鉛筆，當時的他沒勇氣說不，而他把筆轉贈給你的時候，你也不敢拒絕。後來，他再次行竊時被文具店老闆抓到，憑着身上的校服帶到學校來，班房內，眾人讓他供出同伙，那個自以為事不關己的你，被指認成了共犯。

那個聽話的你，極想去討好世界，但世界並未因此而善待聽話的人。你的中學同學，遵守了考試規則，舉報了別人的作弊行為，學校懲罰了犯錯的學生，而犯錯的學生則懲罰了他。發現問題的人，最終成為了問題本身，像病毒般，默默被人隔離，最終成為一座孤島。多年後，再次登島的你，才敢問他當年遭遇了多少風浪；你後悔自己當時沒有挺身而出，但他不後悔，或許他也想，但聽話的他找不到理由來後悔。

世界依舊讓人為難，你依舊是條快要斷掉的繩。手裡的氣球飛走時，聽話的你沒有哭鬧，只是抬起頭，若無其事般看着慢慢飄遠的氣球與靈魂。難過時，你不能怪誰，只好怪緣份，怪那條太過懦弱的牽繩，或是太過聽話的自己。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