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會睇相

上一輩的人說：“買賣兼睇相。”作為一個推銷員，對顧客要有鑑貌辨色的本領。對方是個怎樣的人，便以怎樣的語言、態度去應付。懂得睇相，往往事半功倍，否則白費唇舌，生意做不成。所以相士串成一套新書唱，指明部位甚端詳。如：“面皮寬厚朋情廣，紅筋滿眼品性堅剛，鼻內空囊斜目看，此人奸滑必要提防。”

說到睇相，不是無因。事緣《孟子》這一章是這樣的：“孟子見梁襄王，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於一。’‘孰能一之？’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孰能與之？’對曰：‘天下莫不與之也。’”

梁襄王是梁惠王之子，在位二十三年。孟子見過他之後，出來對人說：“這傢伙，望之不似人君，近之，也感覺不到他有甚麼地方值得人敬畏。”孟子這一望，正是“睇相”。梁襄王的相貌、態度完全不像人君，一如昨天說的“一蟹不如一蟹”。人君，即是君主、帝王。李白《大獵賦》：“且夫人君以端拱為尊。”這是指恭敬有禮、莊重不苟。梁襄王者，大概是粵俚說的“着起龍袍唔似皇帝”之類。可是他突然問孟子：“天下怎樣才能安定下來？”孟子說：“天下統一了，自然會安定。”他繼續問：“誰能統一天下？”孟子不是求其賞賜，當然沒有必要對他曲意逢迎，所以不說“此獨大王之雄風也”這樣的話，他只說一個概念：“不嗜殺人的君主就能完成統一大業”。易言之，不嗜殺人當然是仁政的仁君。

儒家的政治主張是：寬厚待民，施以恩惠。孟子發揮孔子學說，正如他在前對梁惠王說的：“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孟子以禾苗為喻：七、八月天旱，禾苗枯萎，而天忽降甘霖，則苗浡然興之矣。像這樣的情形，誰人也阻擋不了。“今夫天下之人牧（君王），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矣。誠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御之？”

不過，還是那句老話：“夏蟲不可語冰”。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