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獸而食人

梁惠王竟謙虛起來，對孟子說：“寡人願安（誠懇地）承教。”於是孟子對他說：以梃（大棍）或利刀（刃）殺人，兩者有分別嗎？王說：“無別。”孟又問：“以嚴刑峻法施政（以刃與政）和以利刀殺人有分別嗎？”王同樣說“沒有”。孟子繼續說：廚房有肥美之肉；馬廄裏有良駒，但民間飢餓，路有餓屍，這種情形無異放縱野獸來噬食百姓。野獸自相殘殺，我們尙且覺得不忍，然而作為父母官，在施政上猶如縱獸食人，又怎能說得過去？

說到“以刃與政”的例子，讓我們讀一下《禮 · 檀弓下》的一篇文章：“孔子過泰山側，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夫子式（式，即軾，是車廂的扶手。於此作動詞，謂夫子把手放在車廂扶手上）而聽之，使子路問之曰：‘子之哭也，壹（的確）似有重憂者。’而曰：‘然，昔者吾舅（舅，夫父，即我們說的“老爺”）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為不去也？’曰：‘無苛政。’夫子曰：‘小子識之，苛政猛於虎。’”

全文的焦點在於“苛政”一詞上。關於“苛政”，一般的理解是以殘酷地壓迫與剝削人民的政治。而王引之認為這“政”是“征”的假借，征，是賦稅和徭役。

孟子說：“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印證了“苛政猛於虎”的事實。泰山側的婦人寧死於虎口也不去，原因是：“無苛政”。

《老子》五十七章：“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人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這是說：天下的禁忌越多，人民越陷於貧困；人間的利器越多，國家越陷於昏亂，人們的技巧越多，邪惡的事就不斷發生；法令越森嚴，盜賊反而不斷增加。所以老子說：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由此可以看到老子對一切刑政的非議。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