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普安甫通武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裂土分茅老鶴飛，拚將熱血染朝衣。

阽危豈顧鄉關闊，變法圖強意不歸。

闊普通武，姓他塔拉氏，字安甫，號青海，又號槎客。滿洲正白旗人，由編修官至西寧辦事大臣。在晚清滿人中最稱通達，力主維新，京師志士開保國會，安甫一度列名。光緒戊戌六月上《請定立憲開國會摺》，即出康南海代作，七月又上《變法自強宜仿泰西設議院摺》，言詞剴切。開國會摺議行三權鼎立之法，“伏乞上師堯舜三代，外採東西強國，立行憲法，大開國會，以庶政與國民共之”，設議院摺有“事雖議於下，而可否之權仍操之自上，庶免泰西君民爭權之弊”等語，然滿人而疏言如此，不為西后所喜，固可無疑。闊安甫光緒十二年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十五年散館，授編修。二十二年，由詹事遷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銜。二十四年，景皇帝銳意變法自強，廣開言路，闊安甫乃有開國會、設議院二摺。七月二十二日，以禮部壅蔽上言，罷黜六堂官，同日改闊安甫為禮部左侍郎，實出景帝特簡。八月又“敬舉通達時務人才”候選道陳日翔、刑部主事陳桂芳、兵部員外郎祁師曾、分發知縣馮寶琳，共四人。旋政變作，後兩月，忽加副都統銜，充西寧辦事大臣，改官窮邊，意在謫戍耳。二十九年，以病免。觀乎其《交卸起程日期摺》有“仰荷慈聖優容，勒令休致”之語，固知西后惡之已甚，使其倘非同族，或早干重辟。安甫二摺宗旨不一，不無可議，然前者既出南海代作，恐未必全屬安甫主張。康有為《自編年譜》有此一條：“內閣學士闊普通武嘗上書請開議院，上本欲用之，吾於《日本變政考》中力發議院為泰西第一政，而今守舊盈朝，萬不可行。上然之。”則南海政見亦因時勢、識見而變，豈獨安甫為然。

此闊安甫小楷扇面，書桐城張文端相國語錄云：“治家之道，謹肅為要。易家人卦，義理完備。其曰： ‘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余於居室自書一額曰，‘惟肅乃雝’。”款識“菉（按，菉通錄）《聰訓齋語》。恭伯賢姪孫鑒。安甫病中作。”鈐白文印一方，文不辨。按，闊安甫生卒年不詳，《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謂其《尺五園詩草》當光緒丙戌通籍之年有《三十五初度》詩，推知生於咸豐二年。其為後輩作小楷書，風致宛然，上接鍾元常，下近劉石菴，猶諄諄以前賢哲語相警勉，雖在病中，下筆恭慎，想見其為人。當係光緒末年筆，年五十餘。安甫工吟詠，藴藉如“惆悵五更春夢醒，前身自悟是梅花”，豪邁如“東方交涉蠻無理，正是賢豪展布時”，皆各有所寓，不愧風人。著作今存《湟中行記》、《青海奉使集》、《南皮紀遊草》。又有《華鬘室詩詞》、《萬生園百詠》。拙句次闊安甫《擬曹堯賓小游仙》末一首韻。其首句“遼海長空老鶴飛”云云，感慨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