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變了

小時候，一點小事便能鬧絕交。全班都聽到兩個孩子對着吼，我也不再和你說話。但是，這種絕交很快結束。幾天過去，二人又搭着肩聊天。不記得是誰先開口，反正另一個人自然不過地答了話，兩隻小手便又緊牽着跑來跑去。長大之後，絕交這兩個字不再出現，矛盾也不再當着別人面前大聲嚷嚷。只是，兩個人說的話越來越少，到最後，一句也沒有了，誰也厚不起臉皮去開口搭話。

兩個孩子之間的相處變了，其他人的態度也變了。小時候，同班的朋友們自動站隊，可能是八卦、可能是勸喻，都來趁這兩個鬧絕交的孩子的墟。不知怎地，大家都有莫名的默契，像是知道兩個人在某一天總會好起來，所以都是歡天喜地般鬧騰。現在嗎？你二人要好了，大家默默不說話；你二人鬧翻了，大家也還是悄悄地看。沒有人不知道，但沒有人說半句話，任由這兩個人的情誼自生自滅。要好與否，和我無關。氣氛的變化，也讓友誼更難解凍。

翻盡腦海，都想不起來，到底是誰這樣教過。不都是說，人越大，會的字詞越多，會講的話也越多嗎？怎麼反而沉默起來了？這種長大，竟通常發生在一夜之間。此前，毫無預兆。

有一段日子，身邊的人都長大了，我還在摸索，傻乎乎地向突然冷淡的朋友提問：是不是發生甚麼事了？她避開我的目光回了句“沒有”，然後急步躲到數尺以外。抬頭一看，周圍的同學都扭過臉。那時抓到大家眼神中一閃而過的不知所措，我還以為自己的直率是奇招制勝。現在想來，那眼神說的是：怎麼有這麼笨的人，態度擺得如此明顯，還要問個不停。

朋友的緣起緣滅，本就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而成長過程中，是誰先變了，也找不着一個所以然來。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只在偶然之間，闖入夢中。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