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吃飯”

疫情嚴峻，留家三周，合共做了大大小小一百道菜。早、午、晚、下午茶和宵夜，還做了醃菜、酸薑、備用高湯塊和鹹金桔。經過高強度練習，體重添了些許，左手小指頭被水蒸氣輕度燙傷，但廚藝、刀工、時間管理、應變能力都顯著提升。

我一反常態地幫每道菜都拍了照，發給利亞和蚊子看，他們天天把叫快餐外賣的頹樣反饋回來。交換照片就當聚會了，算“雲聚餐”；看過美食就當吃了，叫“雲吃飯”。利亞說一個人家裡關三周，快屈出病來，她可不像我把下廚當愛好。

是紓壓。我糾正她。壓力在哪裡？冰箱。

擠擁得只能見縫插針的冰櫃，日漸疏爽，一方面覺得勝利在望，卻又不禁擔憂超市的東西是否已被搶購一空，自家落得彈絕糧盡。政府強調食物供應穩定，倒是不假，豬肉是有，但通常只剩下豬肝豬頭；魚肉也有，但只見進口的急凍魚柳。拿下最後一包快到期的牛肉，明天不一定買到食用白醋——患得患失，就像朋友老是勸你天涯何處無芳草，卻又溫馨提示要學會將就、降低要求。

利亞吃了兩周外賣後受不了，決定釜底抽薪，斷食兩天，只喝檸檬水加蜂蜜，排毒減肥，比起付錢參加旁門左道的禁食禁語修煉營更清心寡慾。我覺得她的鬱悶更多是不能外出跑趴引起。她問我是否還在看那些誘人墮落的美食節目拌飯。

我痛恨人們一邊誇讚你花樣百出的進取，一邊說自己在做減法；就像朋友毫無預警地突然成了素食者，指着你的肉醬意粉讚許你心臟好得夠心狠手辣。利亞無聊得當上道德風紀，對別人的生活說三道四，我問她精力如此過盛，怎麼不去勸那些聚集下棋的公園阿伯回頭是岸。

疫情過後，最想做的事？利亞說要把家裡珍藏的酒帶來賠罪。

捐掉家裡的雙門大冰箱，換一個小的，我想。再為她煮一頓好的。

（一人下廚指南 · 五）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