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多姿的澳門報攤

日前應朋友之約，往嘉年華酒樓茶敘，順便在入門處買報紙，使我記起上世紀四、五十年代，應故友趙鍵先生之邀到康公廟喝酒時，常向附近茶樓報攤買報紙舊事。那時，澳門茶樓食店極多，而每家茶樓門前，必有一個（或多個）報攤，每個報攤都陳列着各類各型書報，多彩多姿，令人目不暇給。

那時，小市民娛樂消閑節目不多，廉價書刊便成為他們的娛樂來源。南灣或西灣的榕樹蔭下，常見車仔佬、泥水佬人手一卷，看得津津有味，作會心微笑之狀，有時還會突然爆出一聲大笑：“精彩！林世榮真係犀利！”原來，他正在觀看三毫子小說《林世榮大鬧樂善戲院》。

澳門那時仍由澳葡政府話事，他們有新聞檢查署，正式註冊的報紙，每天必須把“大樣”送給他們過目，否則，會被罰停刊或“開天窗”。但是，這些單行本讀品，卻不需像報紙一樣註冊，因為它們另有路數，檢查署也莫奈伊何。原來，這些三毫子小說起初從香港運來，香港對於此類讀物，一般管控不嚴。小書進入澳門後，便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報攤但求有錢可賺，管它什麼內容？澳門有些正人君子，發覺市面有此類刊物出現，便向有關當局投訴，葡人雖懶，也採取行動，掃蕩一番。書本經審核後，若是太鹹太污者，一律取締。於是，小書絕跡市面一時。

時間一長，香港出版商利之所在，豈肯放棄金礦？發覺澳門人工廉價，成本更輕，便在香港打紙版，再運到澳門小型印刷廠印刷。再後來，出版商發覺澳門知識分子不少，但都窮到燶，給予少少工資當排字工人，成本比製電版更低，於是，大量非法讀品充斥報攤。我們去報攤買報紙，琳琅滿目，武俠書、言情書、奇異書、打鬥書、色情書……要乜有乜，香港一群“南來作家”，為了銀紙，紛紛撰寫“鹹濕”小說。由於稿費特別高，他（她）們筆下的男歡女愛，活形活現，比廣東作家更為妙筆生花，大為“收得”。作家、出版者都撈得盆滿砵滿。其中有一印刷廠店主是葡萄牙人，與官場關係密切，掃蕩色情印刷廠，卻掃不到他店，他便日進斗金。

有關當局有時也到報攤突擊檢查，報攤接到風聲，早已把書藏在書架下，差人遠去，讀者索買，攤主便從架下取出，只說：“近日風聲太緊，來貨不易。”索價更高，好此道者，貴貴都買，趙鍵先生見了，感嘆：“人家寫一千字，好過你寫一萬字。”

除了嘆息，我有何言？

李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