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陽關無故人
讀萬卷書不若行萬里路。格仔佬,長年無休,畢竟也要遠行,藉此吸收養份,於是趁春節來臨之前遠行,讓風雪濯我之俗塵。於上月十八日下午,拖箱背篋往港、直達赤鱲角機場,擾擾攘攘,登機時已是十九日的凌晨,待至一時〇八分起飛,向內地的西北飛行,經韶關、桂林、貴陽、重慶,越新疆烏魯木齊。光是內地的空域,已花了六個多小時飛行,然後進入了我意識中的“西域”。機窗外,黑漆一片,道路仍然漫長。隆隆的機聲,從單調中反而顯出其寧靜,不期然想起王維的《渭城曲》:“渭城朝兩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光是“西出陽關無故人”一句,勾起我的前塵往事。腦海裡泛起一幕幕戰爭逝亡的場景,既驚心,亦動魄。“遊大埠,嘆美食”這念頭頓然降至冰點。老實說,旅行,樂事也,其實是苦事,粵俚說的“貼錢買難受”,此之謂也。
王維的《渭城曲》另一個題目是《送元二使安西》。元二,何許人也?未詳。安西據稱是今之新疆庫車附近,乃當時安西都護府所在地。而渭城,即咸陽城,在今長安西渭水北岸,漢高祖時改名新城,及漢武帝時,易名渭城。至於我的“西出陽關”,這陽關之外是歐洲的意大利。熬過二十四小時的無眠和高空的晃動,早已不知疲累為何物,終於在當地時間早上六時,澳門時間二十日凌晨一時機降米蘭。寒風凜冽,還有點微雨,耳之所聞,目之所視,連吸入的空氣都是陌生的。“西出陽關無故人”,就更顯得真切了。爰為倚聲,調寄《陽關引》用誌斯時心境。詞云:
歲暮跨年節,塞外寒風雪,偷閒旬日,舒疲憊,尋歡悅。引箱拖篋去,暫與濠江別。如走難,將雛摯婦慘淒切。 舊事今重現,都是血。出陽關矣,無相識,阮囊竭。仰首望皓月,照影驚耄耋。縱能言,如斯惡夢不堪說。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