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上的日落
澳門確實是個城了。
在高架的軌道車廂上,看着娛樂場、民居大廈與僅餘的濕地三者之間流動式的交錯,這種體驗,我心底清楚明白,不論民間的討論如何挑剔車廂的輕微搖晃,以及電子報站介面的字體設計,輕軌已經成為我們下一代的感官基調。澳門的城市結構將跟隨它所帶來的新風景角度,以及那些每周末站在車廂頭驚歎的孩子們,步進他們共同的未來。
我的心被移動了,從列車窗戶看一個尋常的氹仔日落,突然慶幸我們剛好搬家到城市的這一端來。而我們對於澳門的想像將被推移,印象與居住在澳門市區時的視線、體會都相去甚遠。朋友說現在的輕軌似乎只讓兒童快樂,我卻想着要不是為了這些將要接手澳門未來的下一代居民,要不是為了他們接續下去的城市想像,我們目前所擁有的一切,我們的所愛所惡,我們的歎息興奮與挑剔,除了為我們自身的幸福以外,又如何不是為了續存?
從前羨慕的城的想像,終於逐點建構現身在這片土地之上,集體的想像集體的顯化,我們所顯化的變成我們以為的命運,讓生活於其上的個體故事多元、複雜而變化萬千。橙黃的日落在賽馬場中央的水塘上懸吊,漁村的前世幻影仍瀰漫在灌木的樹椏之間,我們沉默於車廂中,沉默於尋常的一個日暮時間,沉默於對城市發展的突然臣服的瞬間,沉默於對澳門的寂靜之愛,停下對各種衝突的抗拒,安身於一個行進着的瞬間,讓列車帶我們往它所能想像的盡頭。
被ocean cruiser帶到終點海洋站,看向不能算海洋的水道,在橫琴與氹仔之間來回接連的,是傍晚時分正要歸家的水鳥,從水面兩尺之處滑翔而過。我們血液中的村民基因受到呼召,與牠們一同朝往心中的“家”的感覺飛去,記憶尾隨牠們的羽翼之後,消散於水面被劃過的微微波紋裡,終將再次平息於下一波想像、創造,或毀滅之前。
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