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如春夢幾多時
初學的兒童,遇到筆劃多的字,説它很深,相反,“一”字筆劃少,於是成一俚語:“一字咁淺”。
變字共二十三劃,以上述的推論應該算“深”,但“變”已成常態,很多人都懂得變了。至於“變”字的結構與定義,可從《説文》去了解:“變,更也,從攴(即變字的底部),聲。祕戀切。”實即音鸞。按舜徽的解釋:“變之言便也。事有不便,更易之而後能便也。變、便音同,語原一耳。”這個解釋似乎太牽強。《小爾雅》、《廣詁》:“變,易也。”與許愼解釋為“更”相同。
今天説“變”不是無因,是《小窗》的一段話:“清晨林鳥爭鳴,喚醒一枕春夢。獨黃鸝百舌,抑揚高下,最可人意。”關於“清晨林鳥爭鳴”與“獨黃鸝百舌”,昨天已表過,今天説的是“春夢”。為甚麼沒有説“秋夢”、“冬夢”,而“夏夢”有之,乃是已故影壇大美人。那麼“春夢”是否光指春睡的夢?非也。春夢,表示世事無常,繁華易逝。不但如此,韶華同樣易逝,我們的身軀狀況、容顏舉動,每一分一秒都在變。我們“不識廬山眞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劉禹錫《春日書懷寄東洛白二十二楊八二庶子》詩:“曾向空門學坐禪,如今萬事盡忘筌。眼前名利同春夢,醉裏風情敵少年。野草芳菲紅錦地,遊絲撩亂碧羅天。心知洛下閑才子,不作詩魔即酒癲。”好一句“眼前名利同春夢”。詩人能作如是想,大概因為“曾向空門學坐禪”,由此而頓悟。
白居易寫過一首朦朧詩《花非花》:“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詩也説到春夢,詩人要表達的是人?事?似是人,似是事;卻不是人,也不是事。總之世間美好的事物,都是很難久留的。所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我們要把握現在。
春夢正酣,幸好有清晨林鳥喚醒過來,則變由他變,變又何妨呢?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