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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1月11日
第B12版:新園地
澳門虛擬圖書館

(冷月無聲)一個澳門人看馬介休

一個澳門人看馬介休

我是個澳門仔,從小就吃過馬介休。從前,澳門人稱葡萄牙人為西洋人,澳門幣為西洋紙,小販稱馬介休為“大西洋鹹魚”,以示有別於中國式鹹魚。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流動小販雖為澳葡當局所禁,但仍禁而不絕,其時,柯高馬路(高士德)是葡人區,小販中專做葡人生意者挑着竹籮走過,高叫:“馬介休囉!大媽地(番茄)囉!囉!”於是,便有西洋婦女出門購買,雖是雞同鴨講,粵語與葡語交流,再加手語,很快就交易成功,皆大歡喜。

後來,我移居南美洲,那裡葡人雖多,但多操英語,不稱馬介休而稱“鹹鱈魚”。這東西來自加拿大,以粗木板為桶盛載,每桶重達二百磅,其味奇鹹,必需浸泡一天,鹹味稍減,始堪入口,土人以之煮秋葵為餸,差堪下飯,難言美味。

我移居加拿大,才知此物產自加國最東的島省紐芬蘭,紐芬蘭孤懸於北大西洋,此地最初為法國人所發現,成為法國的殖民地(環繞紐芬蘭幾個小島,也遭法國人順手牽羊,一併袋袋平安)。當法國人佔領該島時,發覺滿海都是鱈魚,據說:有人騎馬在海濱跑過,回頭一望,被馬蹄踏死的鱈魚多不勝數。是否死人燈籠報大數?難以證實。

鱈魚運到法國,多到吃不完,澳門人有云:“法國餐,多嚿魚”,鱈魚太多,每個碟子都要多放一塊魚,以免浪費,想不到鱈魚其賤至此。後來,英法打了一仗,法國大敗,紐芬蘭連同鱈魚一同易主。

好景不常,鱈魚豐收令漁民賺到盆滿砵滿,他們以為天降金礦,竭澤而漁,大捕特捕,忽然一天,發覺鱈魚賣少見少,被撈捕至差點絕種,海猶是也,人猶是也,魚兒不見了。方才幡然而悟,遭到大自然懲罰,怨得誰來?

六十年代,我到紐芬蘭看朋友,這個加拿大最窮的省份,伶仃孤苦地躺於大西洋之濱,咆哮着的北風,無休無遏地從北冰洋颳過來,其寒徹骨,捲起滔滔不絕的海浪,向這塊荒島撲打,好像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弱者任人凌辱,朋友苦笑說:“紐芬蘭一年只颳一陣風。”

我說:“一年颳一陣風,總算不壞,勝似澳門一年吹十次八次颱風。”他笑得更苦,搖頭說:“老兄笑得太早了,這一陣風由元旦吹到除夕,又由這除夕吹到明年除夕。從不休遏。”使我頓覺悵然。

如今的紐芬蘭仍有鱈魚嗎?當然還有,但要回復鱈魚滿海的日子,不知要待何年何月。鱈魚稀少,價錢就平不下來,餐室中一客鱈魚排,幾片馬鈴薯混雜豆,索價加幣四、五十塊錢,有這個錢,人們就吃到頂級牛排了,誰貪“多嚿魚”?

鱈魚不廉,馬介休怎會便宜?馬介休含鈉太多,誰敢多吃?鮮鱈魚滋味尚算不壞,馬介休除了一個鹹字,便乏善可陳了。

李烈聲

2020-01-11 李烈聲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21742.html 1 (冷月無聲)一個澳門人看馬介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