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坎坷者勉

《古謠諺》八五：“久旱逢甘露，他鄕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四件大事値得高興，稱之為“四喜”。且先説第四喜“金榜題名”，即是中狀元。從一介寒儒頓成天子之寵，升官發財，光宗耀祖，其喜可想而知。反過來，屢試不第，貧寒依舊，面目無光，悲情可憫。

第二喜曰“他鄉遇故知”，日前提過蔣捷的《虞美人》：“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如斯環境，突遇故知，其喜猶勝中大奬六合彩。反過來，倘若兄弟離世，好友西歸，又是痛苦莫名。

《小窗幽紀》把人生遭遇的悲悽，以簡短的語言寫出來，目的不是增加當事者的痛苦，更非在傷口處撒鹽，相反，陳繼儒是為那些傷心人作出撫慰。他説：“年年落第，春風徒泣於遷鶯；處處羈遊，夜雨空悲於斷雁。金壺霏潤，瑤管舂容。”

春風，比喻教育或幫助。《説苑 · 貴德》：管仲對孟簡子説：“嗟茲乎！我窮必矣！吾不能以春風風人，吾不能以夏雨雨人，吾窮必矣！”遷鶯，即升官，唐人多指進士及第。李商隱詩云：“滿朝遷鶯侶，門多吐鳳才。”《小窗》説的是：年年落第，作為教育助人的一方，為不能升遷者而悲，語意極備憐憫之情；下一句是寫兄弟、友儕共同生活，如雁群飛行，其中有人陸續離世，無異雁行折翼。作者用“夜雨”兩字加諸“空悲斷雁”之前，無非對應上句的“春風”。此外，夜雨指風雨之夜，二人對床共語，喻朋友、兄弟之情。

説過“落第”之悲，“斷雁”之痛，作者以“金壺霏潤”和“瑤管舂容”兩個典故，撫平其傷痛。《捨遺記 · 周靈王》説的金壺中有墨汁如淳漆，灑地皆成篆隸科斗之字。記造化人倫之始，佐老子撰《道德經》垂十萬言。瑤管即玉簫，這玉簫之聲如撞鐘（舂容）之音，悠揚暢達，從容不迫。作者以金壺有霏霏飄雪的濕潤；玉簫有從容和諧之音相襯，喻天生我才必有用，為落第、斷雁者慰勉有加。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