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的種種

臘盡冬殘，又屆一年。小孩子大一歲了。而我，又老一年了。其實“大一歲”與“老一年”，並没有性質的區別，只是意境不同。大一歲，有喜悅感；老一年，似有日暮的悲愴。不過只要“睇化”，便可處之泰然。

因為老一年，乃有“老有所養”之想。說起“養”字，至今還是一知半解。何以“養”字上半部是個“羊”，下半部是個“食”？《說文》謂“養”之古字為“”。攴，音撲，小擊也。舜徽按：養字當以牧養為本義，故古文從羊、從攴。金甲文形亦相近。上古游牧，必有人飼養其牲畜。畜類不一，舉羊以概其餘，亦猶“牧”字從“牛”耳。由畜之飼養而後引申為人之供養，故從“食”之養，乃後起字。

養，除了解作養育、繁殖之外，更有多義。“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這是孫中山先生的名聯。養正，就指修養正道。

《小窗》有好幾個“養”，用以養的不是米飯。陳繼儒說：“守恬淡而養道，處卑下以養德，去嗔怒以養性，薄滋味以養氣。”無論守恬淡，處卑下，去嗔怒，薄滋味都是抽象的，但仍可以看得見。它表現於人的行為上。

恬淡而養道，亦即“以儉養廉”。養道猶如養德。德者，高尚之志節也，乃有“養高”一詞。三國·魏人李蕭遠《命運論》：“封己養高，勢動人主。”人而謙卑，足以陶冶出高尚的德性。粵之坊間有順口溜云：“修心養性，改邪歸正，十八歲靚女叫都唔應。”無疑這都是養性。不過陳繼儒說的是“去嗔怒以養性”。不慍不怒，不發脾氣。《孟子 · 盡心》上：“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又《淮南子 · 俶真》：“靜漠恬澹，所以養性也。”至於養氣，王充《論衡 · 自紀篇》：“養氣自守，適時則酒”。他說他退休後，於是寫作《養性》一書，共十六篇。養氣自守，吃飯和飲酒都有所節制，適量而已。此所謂“薄滋味以養氣”，即涵養氣質、意志。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