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銀全幣種信用卡
2019年12月20日
第G04版:小說
澳門虛擬圖書館

主角

主角

從公司回家的路上,我一直覺得有人尾隨。一開始是走出大門,跟同事在門口閒扯,聊一聊最新的部門八卦,突然一道讓人不舒服的視線向我掃射,我不禁打顫,連忙朝對面的紅茶店瞥了眼。那邊只有兩個與年輕女店員閒談的大學生,他們看起來不像會對我這種身高一米八以上、理五分頭的肌肉男感興趣。暗忖是自己過於敏感,又繼續跟同事說起經理的壞話。

聊了二十分鐘左右,同事先行去接女友,我則騎上跟在身邊八年的摩托車回到空虛的住宿處。經過巷口的鹽酥攤時,我嘴饞想買一點回去吃,好打發無聊難耐的黃金之夜。

雖然不是減脂期,但健身忌諱高油高鹽,基本上鹽酥雞這類超油炸食品是不能出現在菜單中,可是一個人配着十坪大的寂寞,想着其他人跟女友出去狂歡的畫面實在很可憐,好歹要在漫長的工時後吃點油膩的東西增加腦內啡。

等待的時候,詭異的感覺又出現了,明顯有個人在路燈照不到的小巷裡偷窺我。此時我彷彿能對女性受性騷擾感同身受,真的很不舒服,明明穿着衣服,卻好像裸着身體被極其不友善的眼神盯着。

我一看往暗巷,那道視線隨之消失。我像個隨扈戒備四周,手放在口袋做出隨時要掏出武器的樣子。

其實我口袋裡只放着不好意思說出口的金額,付掉鹽酥雞的錢後幾乎空了,比阮囊還慘,他是羞澀,我是羞愧啊。

把鹽酥雞掛在摩托車上,朝巷內的住宿處騎去,那種不舒服的氛圍再次襲來,而且越來越逼近。我聳着肩膀左顧右盼,終於在一個轉角,我下定決心,將車頭轉左向邊,大燈打在一處破損磚牆。

我壯着膽子吼道:“出來,鬼鬼祟祟幹甚麼?”

我沒練過拳擊一類的武術,不過憑我的身材至少可以稍微威嚇別人。

事實證明我不是神經質,大燈將那個人照得無所遁形,然後我徹底畏縮了。那個一直窺視我的人,是個魁梧的成年男子,至少一百九十公分,肌肉飽滿結實,濃眉大目,有着軍人般冷硬的眼神。

他留着披肩的頭髮,好似電視上出現的反派摔角選手。整體而言是個男性賀爾蒙滿溢的肌肉帥哥。

“先、先生,請問有甚麼事情嗎?”

“你可讓我好找。”肌肉男看藏不住了,便甩着粗壯的臂膀朝我走來。

他臉上毫無笑意,簡直像叼着一把寒光逼人的大刀。

“我不認識你啊……”這時連和我共戰八年的摩托車也背棄了我,竟然發不動。

“欠了一堆爛攤子就一走了之,知道替我們惹了多少麻煩嗎?”

原來是討債的!我趕快回想有沒有欠人錢,“我又沒上酒店簽帳,也沒賭博,每個月的信用卡費也定時繳啊,只是有一次就學貸款晚了幾天——難道晚幾天也要多繳利息嗎?”

“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

“難不成是上次看電影我沒給阿鵬錢,不是吧?一百塊值得找這種人來討嗎?大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鍾離羽,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畏逃?”

“哈哈,這位大哥,果然是場誤會,我不叫鍾離羽,不信我給你看證據。”我只好從錢包拿出身份證,遞給肌肉男看,陪笑道:“你瞧瞧,三個字沒一個對得上,所以沒事了吧?”

肌肉男盯着身份證,也說不出話來。慶幸只是烏龍一場,有驚無險。

誰知道他竟然狠狠捉住我的衣領,凶惡地說:“你以為改名換姓我就認不出你,你自顧自在這裡逍遙,我們卻過着煉獄般的苦日子!”

我這下聽懵了,甚麼逍遙,每天加班到八、九點才不逍遙好嗎?

但面對那一身鋼鐵般的肌肉,我只能笑容可掬地說:“大哥,我覺得你真的認錯人了。”

“鍾離羽,你敢說我們不相識,別忘了我的命是你給的。”他手如老虎鉗鉗住我的肩膀,用一副要讓我散架的力道晃道:“你不認我段仲極無所謂,但我求你幫幫莞公主,因為你,莞公主的臉龐憔悴得讓人難受……你可知我終日見了恨不得助她一把,可沒有你,我甚麼都辦不到!”

“等等,段仲極?我說了我沒去酒店啊,哪認識甚麼‘公主’,你別胡亂說。”我被這個奇怪的肌肉男糾纏得有點煩,只好威脅他:“如果你再不走,我就報警處理。”

誰知道他一聽到警察,竟然單膝跪下。

我忙拉着他起來,喊道:“其實沒這麼嚴重啊,別跪我。”

但他力氣太大,簡直像在地上生了根般屹立不搖。

“鍾離先生,我求你了,洙國危在旦夕,若你不願相助,莞公主就得嫁給她不愛的烏太子!”

公主、太子,加上一個聽都沒聽過的洙國,我總匯思考了一下,覺得這傢伙肯定是迷上哪齣古裝劇,在這裡跟我玩角色扮演。這下不是我神經質,而是這個肌肉男神經病。

“你找編劇去吧,找我幹甚麼?”我沒好氣地說。單身狗過黃金之夜已經夠可悲,還不曉得招惹了誰,被一個戲劇跟現實分不清的奇怪肌肉男糾纏。

他忽然臉色一變,嚴肅地凝視我,說:“你正是編劇。”

“我是編劇?”我哭笑不得道:“我是編劇?你乾脆說我是李安好了!”

“你不是李安,你是鍾離羽。”他緩緩起身,一雙耿亮的眼睛直盯我不放,他抿了下唇,反問:“鍾離先生,你真的甚麼都忘了?”

“我剛給你看過身份證了,一個字都沒對上——”驀然腦海閃過一絲靈光,鍾離羽三個字映在腦皮層,姓鍾離名羽,羽毛的羽,回憶越來越清晰,彷彿四周即將開啟一個黑洞,要把我吸到某個怪異的世界進行穿越。

但我沒穿越,而是從海馬迴挖出廢棄長繭的回憶。

沒錯,鍾離羽,那是我曾經用過的筆名。

“你再說一次你的名字?”

“段仲極。”

“段落的段,伯仲的仲,物極必反的極?天啊,你別開玩笑了,這不是我以前寫的小說裡面的角色嗎?‘泧水戰神’嘛!”我驚愕地打量肌肉男,然後轉疑惑為喜,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是支持我的粉絲啊,謝謝,真的很謝謝你,只是我已經好幾年沒寫了,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

那篇小說叫《史筆》,是講述一個類似春秋戰國的架空世界,當年參加一間出版社辦的新人比賽,只需要繳開頭幾萬字,後來幸運被選上,拿了三萬塊獎助金。根據合約,我本來應該要在當年度寫完全文並出版,可是最後不了了之。

那是五年前的事,也是我提筆的最後一年,我在那之後徹底停筆,放棄當全職作家的夢想,居然都忘了當時的筆名叫做“鍾離羽”。

我感激地看着肌肉男,他絕對是頭號大粉絲,書中的段仲極是個將軍,容貌英俊,體格魁梧,他扮得入木三分。只是段仲極僅是一個配角,想不到會有讀者這麼喜愛。

“鍾離先生,我確實是段仲極。”他堅持道。

但他還穿着Under Armour的無袖背心,我只能尷尬地笑說:“好,怎麼說都可以。”

這時,他忽然脫掉上衣,露出堅實的胸膛和壯碩的臂膀。但他要讓我看的不是肌肉,而是胸前怵目驚心的紅色大疤。

就算有條大疤痕,又能說明甚麼?

“你忘了這身傷痕的來歷?五國聯軍進犯,我身先士卒,當口中了一劍。”他起身,極其認真地將我杜撰的故事當成自己的經歷。

我還是不相信,便試探道:“那你不待在書裡,跑出來找我幹甚麼?”

“你忘了你擱筆在洙國遭陷聯軍包圍,莞公主被迫嫁給烏大王!”

“慢着,我記得《史筆》根本沒公開發表過,你怎麼可能知道內容?”由於當時比賽規定不能在任何地方公開,知道劇情的應該只有編輯跟出版社的人,但出版社沒有閒工夫為了惡作劇找人來戲弄我。

難道這個人說的是真的?不會吧!

我重重拍着臉,暗忖是否最近加班過度,才會出現幻覺。他要是真的從小說裡跑出來,豈不是非常驚悚的事情。但種種跡象都顯示他與我描寫的段仲極很像。

“那為何五年前你不出現,今天才突然現身?”我繼續盤問。

“我也不太清楚為何能出現於此,肯定是莞公主的誠心禱告感動上蒼。”

“不是吧,照這個邏輯來說,我才是你們的創造者。”而且這傢伙開口閉口都是莞公主,我壓根不記得這個角色。

“總之,請鍾離先生一定要救救洙國。”

“先不說這個,不管怎麼說你都是配角,而且戲份上不算重的那種吧,為甚麼不是主角來求援?”現在我姑且相信他就是段仲極,可是我記得他只是《史筆》大架構中一個支線的配角。

“生命之重,不在於人之大小。”

“這句話——”我想起來了,這是主角對失魂落魄的段仲極說的台詞。“你真的是段仲極?可是我、我我我……”

我支吾了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還是邀他回住宿處,一起吃已經涼掉的鹹酥雞。

首先我要搞清楚誰是莞公主,說實話段仲極雖然是配角,但我對這個勇猛善戰、忠心不二的大將特別有印象,其餘的幾乎想不起來。甚至主角是幹甚麼的都記不得。

“我開電腦找找有沒有小說的資料。”我抓了抓頭,喃喃道:“不對啊,這台是去年買的電腦,哪會有存檔。”

於是上雲端查詢,但裡頭只有一堆照片跟影片,半個文檔都沒有。上網搜索更不用說,頂多查到某某年比賽冠軍。看到上面標示的年月,心裡不禁一酸,那時撰筆多年,總算有次拔得頭籌,卻不料頒完獎,拿完錢,往後再也沒有下文。

故事懸宕在那裡,慢慢變成久遠的化石。大概是受此影響,我陷入前所未有的瓶頸,連打標點符號都成問題。

段仲極看我嘆氣,便說:“鍾離先生,洙國上下都等你相救。”

說到救,我想到每天都處於水深火熱的錢包,這麼說起來,上個月的信用卡帳單似乎還沒繳。

不對,現在不是煩惱這等瑣事的時候。

我一邊對着電腦發愁,一邊問:“對了,你到底要我幫甚麼忙?”

“請先生繼續提筆,完成故事。”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沒辦法。以前的資料都沒留下來,我沒辦法寫,而且我太久沒動筆,恐怕……”我搖着頭。

我又問他為何覺得我只要繼續寫,他就能得救。

他說:“你不是說過,哪怕機會渺茫,也要抓住機會拼命嘗試,直到最後一分力氣都使用上,到時儘管後悔也是極為暢快的事!”

原來我還說過這種話啊。

“鍾離先生為甚麼不寫小說了?你為甚麼變得如此沒有鬥志?”

結果他反過來數落我,我有些生氣地說:“你只是我創作的人物,哪知道我在想甚麼。”

“正因為我是你創造的,是你精神意識的延伸,才更明白你的想法。就算一分錢稿酬也沒有,寧願吃泡麵跟麥片度日子,也不放棄寫作不是嗎?”

“居然連這個都知道……可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的我根本沒辦法——”

沒辦法。對啊,是從甚麼時候開始,沒有錢我就不寫?既然沒有錢為甚麼要寫……段仲極的話打開了時光隧道,我看見因為一年又一年希望落空,逐漸消磨熱情的自己,最後不得不面對現實而放棄寫作。

“但全部資料都不見了,就算知道世界觀設定,我連你們在幹甚麼都忘了,還怎麼寫?”我關掉電腦,從冰箱拿出啤酒,遞給他一瓶。喝着酒,我消極地勸道:“反正我不寫,故事就停在那裡,再怎樣也不會發生壞結局。某方面來說,你們也算得救。”

看着我窩囊的模樣,段仲極似乎感到失望。我走到窗前,看着燈火不墜的繁華夜色,一股惆悵裹住了我,整個人像是虛脫,又像踏在無重力的太空。

我深覺做人太失敗了,連小說角色都特地來告訴我多麼沒用。

“真的很抱歉,擅自創造你們,又把你們棄之不顧。”我用手撐住窗台,以防止自己因為無力而掉下去。

但我的心已經掉下去了。段仲極大概不想看我在那裡演狗血八點檔,他把啤酒擺到一旁,抱拳道:“告辭。”

“你要去哪裡?”

“天涯自有落腳處。”

“你連身份證都沒有,要是被警察盤查,可能我也會被牽連。”我用一種“真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看着段仲極,“反正也沒甚麼事情好做,我就稍微努力一下吧。”

雖然我不確定其他人能不能看見他。

段仲極畢竟是直腸子的鐵血男兒,聽我願意幫忙,眼看着就要跪下。我趕緊拉住他,要他別沒事下跪,太觸霉頭了。

雖然說要幫忙,可是沒原稿沒大綱,實在無計可施。這時我突然想起當時舉辦比賽的出版社,他們總會留底稿。但這麼晚了出版社肯定關了,而且明後天還是假日。

我只好打開段仲極不喝的啤酒,用酒精催化腦筋。最後我想到當初跟我交涉的編輯,幸好手機幾年沒換,通訊錄往下一拉,赫然看見那位編輯的手機號碼。

但我盯着號碼躊躇了,這麼久沒聯絡,忽然打給對方問小說的事似乎不太好。眼一瞥又看見段仲極期盼的眼神,人家就站在旁邊看,我只能硬着頭皮按下撥號鍵。

我心裡倏然閃過如果是空號就好了的想法。沒想到響沒幾下就接通了。

“請問是誰?”

“您好。”我禮貌地問候,然後問編輯記不記得我是誰。

編輯猶豫了一會,說記得。只是他老早不幹編輯,現在在當汽車銷售員,因此沒辦法幫上我的忙。

“你還在寫小說嗎?”

“也不算是,就突然想到那篇小說。”

“其實你寫得很好,只是很可惜主編最後覺得不符合市場走向,就擱置在一旁了。”

稍微聊了一下近況,我匆匆掛掉手機。從方才的談話,我想到最後一個希望——老家的舊電腦。

趁時間還早,我打回家裡,問那台電腦還在不在。老妹說擱在一旁,最近要當成大型垃圾扔了,我趕緊要她幫我留着。

結束通話,我興沖沖地跟段仲極說:“有救了,現在趕緊去搭車吧!”

“諾!”

我叫了計程車火速趕往火車站,原本只打算買一張票,但售票員說兩個人兩張。不對啊,為甚麼一般人也看得見段仲極?他不是我筆下的角色嗎?

我只好忍痛買了兩張自由席,衝進月台搭車。

段仲極則娓娓道來故事內容,簡單來說他是春秋時代一個小國的大將,他們國家被附近幾個國家聯合攻打,處於危急存亡的關頭。所以莞公主為了拯救國家,決定要跟大國聯姻,換來援軍。

這樣我聽明白了,段仲極喜歡莞公主,又礙於身份不敢表白。

“身份甚麼的別在意,兩情相悅才是最重要。”

“我豈能僭越禮分?”

“甚麼禮分,反正我大筆一揮管他千軍萬馬都得消失。”我胸有成竹道。見段仲極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安慰道:“放心好了,別忘了我是創作者,有誰能比得過我。你都穿越次元來求我幫助,我不當月下老人說不過去啊。”

一個多小時後,我帶着段仲極搭計程車回家。一進門,我風風火火地向家人介紹段仲極,然後急忙衝上三樓的儲藏室。我們協力在充滿灰塵的儲藏室翻箱倒櫃,終於在一個角落發現棄置已久的電腦。

我看着它斑駁的外殼,暗忖它是否還能跑動。連忙搬了出來,稍微清理乾淨後組裝,按下開機鍵,主機運轉時發出陣陣令人不安的噪音。

我忐忑地祈禱電腦能順利運行。等候了將近十分鐘,電腦總算完成開機,天曉得看見雜亂的桌面有多麼感動,琳瑯滿目的小說文件一一記錄着以前不眠不休寫作的輝煌。

只是電腦太舊太老,幾乎是動一下滑鼠就停滯一下,搞得心煩氣躁。好不容易才把游標點到《史筆》的資料夾。這時老媽在樓下喊道吃宵夜,我便讓段仲極下去幫忙。

看看時間,已是凌晨一點多。

我愕然凝視劇情大綱,然後匆忙點下本文,拉到段仲極跟莞公主那一段。

“不是吧……”

我一回頭,看見端着水果跟水餃的段仲極,一時間不知該用何種神情應對。

“鍾離先生,請你繼續寫吧。”

“喂,段仲極,你在故事裡已經為國捐軀了。”我焦急地指着文檔。

“沒錯。”

“那你還執着甚麼?莞公主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我一人生死事小,國家存亡事大,只要鍾離先生繼續寫,洙國就能得救。”

大綱是這麼寫的。

“可是公主是因為你不在了才傷心!算了,我馬上改——”

“我的命運是注定的,洙國最後得救也是注定的。”

“但我是創造一切的神啊!”

在段仲極的世界,他已為保衛國家光榮犧牲,無論我怎麼改,都撼動不了這注定好的天命。

這次段仲極沒有下跪,沒有再說出慷慨激昂的言詞,只是跟我默默看着一頁頁白紙黑字。

沉默良久,我痛下決心答應:“好,我寫。”

段仲極笑了,在故事裡他在最後一刻還念念不忘國家,這下終於可以含笑而終了吧。

一回神,他驀然消失,我並不感到意外。只是不禁鼻酸,為一個其實不會有人在乎的配角。

家人問我段仲極怎麼突然就走了,我只說他已經功德圓滿。

我將資料備份到隨身碟,借了老妹的電腦熬了兩夜補寫,按着大綱把故事寫完。洙國最後怎麼戰勝我就不說了,總之莞公主沒有跟大國聯姻,而是在段仲極的墓前含淚表白,說自己會堅強活在世上。

故事就這麼結束。

後來,我聯繫那位早已不在出版業的編輯,纏着要他看我取名為《無名戀曲》的中篇作品,最後透過他的關係,找上一間準備出版集合眾家合輯的出版社。

至此,已是半年後的事情。

我依然回到朝九晚六,偶爾加班到八、九點的生活。也開始重新寫一些文章。

每次煩躁得寫不出一個字時,我便會想起那個從不放棄希望的小配角。

不過我想他會這麼回覆吧:“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

樂 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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