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 · 神魔 · 布萊克

英國泰特美術館舉辦專題畫展，圍繞詩人畫家布萊克(William Blake)的美術人生。

十多年前，英國廣播公司民選史上一百名偉大英國人，在文學和美術皆獨具風格的布萊克榜上有名。不過在一八○九年，布萊克為了抗議皇家藝術研究院拒絕展示他的畫作，決定自資做個人畫展，結果門庭冷落，買家欠奉，最終慘淡收場。

泰特美術館是次畫展，包括當年布萊克展示的得意之作，換了個時空，這位藝壇怪傑的作品，再次展現在世人面前，當年乏人問津的畫作，到今天備受推崇，只能怪他走得太前。

布萊克生活在十八世紀的喬治時代。如果要概括這段漢諾威王朝統治時期的文藝氣息，浪漫大概就是她的名字。就文學而言，珍奧斯汀的小說影響了一代的英國作家，在美術領域，天才型肖像畫家庚斯博羅和雷諾茲延續浪漫主義的畫風，深受英國皇室器重。雷諾茲畫技超群，亦長袖善舞，喜與商賈名流為伍，其雄偉的肖像畫風格，令畫中人散發一股君臨天下的氣派。英皇喬治三世非常喜愛雷諾茲的畫作，後封他為爵士。

布萊爾的詩，被譽為浪漫主義的標誌，但世人普遍認知的“浪漫”，其實跟當時社會的政治和工業革命息息相關，繼而衍生法國小說家雨果口中的“文學自由主義”，主張藝術家解除古典主義的束縛，提倡自由和個人主義。英國從農業過渡至工業社會，農民移居城市而淪為社會底層的悲慘命運，促使布萊克寫下《倫敦》一詩：“在每個人的呼喊聲中，在每個嬰兒恐懼的哭喊裡，在每個聲音、每個禁令中，我聽到內心鍛造的鐐銬……”

那一腔熱血，灑在布萊克的畫紙上，以一管彩筆，勾天雷，引地火，自創一個是非分明的神話世界，筆下的異獸邪神、誌怪現象，宛如一幕幕人間繪影，處處充滿着文學和宗教色彩，偶見激進、叛逆、反科學的一面。譬如《亙古常在者》(Ancient of Days)從《聖經》的《但以理書》擷取靈感，一個滿頭白髮的虬髯怪客，單膝跪在太陽之下，手執大圓規去度量世界。如果神的權柄是永恆，掌握世間公義和倫理，世人妄自尊大，等於僭越祂的至高權力。於是在布萊克眼中，英國科學家牛頓，化身成為肌肉賁張、類似大衞像的裸男，坐在海床的石頭上，俯身專注於他的科學研究，對四周環境完全視若無睹，試圖以科學凌駕上帝。正因人類的傲慢愈加膨脹，道德失範，妖魔鬼怪遂肆虐横行，催生如《跳蚤的鬼魂》、《地獄三頭犬》等象徵黑暗力量的異獸。人性面對誘惑，恰如《正邪天使》中的角力，在善惡對決的戰場哈米吉多頓上，難免須作出終極抉擇。

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