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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1日
第D08版: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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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寒袖給了我好多好多

路寒袖給了我好多好多

二○一九年冬我出版《重慶潮汐》,以擔任《幼獅文藝》十七年主編為核心,書寫重慶南路書街變化。幾個專訪中,常有人問雜誌對我的意義、因何機緣繼承以及離去,一動念,往事如潮,提了好多感謝的人,也想到好些的背轉而去。來與去本屬江湖,說得愜意放下難,心頭一陣苦,幹譙在腹底。

落寞非常微小,仍屬落寞,我跟屈原同在汨羅江畔,與蘇軾一起貶放海南島。我悄悄提神振作,“對身心相許的雜誌,一旦沒了熱情,最大的負責就是離職”。這事屬實,編輯在接引好作品,期許作者更好,不斷付出難免疲憊而且冤。冤冤堆疊成了冤大頭,再來是冤冤相報,記得我幫了誰報道、邀誰專欄,天下人,這一刻都像欠我了。

還好有那麼一天,已經給了我好多的路寒袖,不惜為我再上一課。他剛卸下“台中市文化局長”,被禮聘為文學獎召集人,與我以及文友喝咖啡閒聊。路寒袖是我見過文人從政的最佳典範,幫產業診斷與復興,我有幸受邀訪談幾家糕餅業;讓作家成為巴士看板,以車流交織城市的文學地圖;不官腔、不擺架子,改善揣摩上意、上意卻常昏聵的漫長行政,直接審視出版與活動設計,他拍板、他負責,一就是一,不會分歧變作二。

這就是帶頭大哥的意思了。發想、創意,都身先士卒。我滿心期待政黨輪替後,真正能夠不問藍綠只問“選賢與能”,可惜事與願違,路寒袖不落寞,只是我為他落寞。

路寒袖本名王志誠,曾任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撰述委員、台灣日報副總編輯、文建會文化建設基金會顧問、台中市與高雄市政府“文化局長”等。著有詩集《夢的攝影機》、《春天个花蕊》、散文集《憂鬱三千公尺》,繪本書《像母親一樣的河》,攝影詩文集《忘了,曾經去流浪》,歌詞作品有《戲夢人生》電影音樂等,另主編各類文集四十餘種,舉辦過多次攝影個展,連獲兩屆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獎、金鼎獎最佳作詞獎、金鼎獎推薦優良圖書出版獎、賴和文學獎等。資歷顯赫,卻無法表現他給了我甚麼。

我第一篇文章上《中國時報》副刊,即為路策劃的專題,篇名〈魔術橡皮〉,魔術一般隔了數十年我還牢記。第一回有人跟我談媒體聯盟,是他擔任《台灣日報》總編輯,我到台中文心路拜訪,這事倒妙,一也是二,他跟我都記得了。第一回爬玉山,偕劉克襄、陳列、向陽、陳義芝攻頂,是路寒袖任職文化總會邀約並且帶隊爬山;我能帶五歲大的兒子走打塔塔加鞍部、能為大葉欖仁寫詩、能結識芋頭酥始祖大甲阿聰師與烘焙師傅陳碧玉,都是因為路寒袖。

思之慚愧。我沒有邀請他寫專欄、不曾專文採訪、邀約演講或評審。有回活動,我看他拿出熟悉的本子記事,他才說,“幼獅版本大方,用慣了”。從此,每年十一月幼獅公司年度日誌印妥,我郵寄兩本,順手人情卻做得天大地大。路寒袖不斷地給、我不斷地受,無半點愧疚、照單全收。我每年贈與兩本日誌,豈知,我最需要的是自己看自己的一本日誌。汗顏不單汗流滿面,於我,是顏色流失卻自以為顏面依舊。

〈春天个花蕊〉以閩南語寫着,“雖然春天定定會落雨,毋過有汝甲阮來照顧/無論天外烏雨會落外粗,總等有天星來照路……春天的春天的花蕊歸山乾,有汝才有好香味”。

春天得有賞春人,他知道萬物甦醒時,需要水、而非眼淚;他一拂袖,我才知曉乾坤也是日常,從此,我的一天才是一天了。

吳鈞堯

2019-12-11 吳鈞堯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15295.html 1 路寒袖給了我好多好多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