僑樂新街的書聲
在編輯副刊中,李鵬翥先生有感於要培養青年作者,把曾在廣播組工作的年輕人組織起來,訂定主題,佈置閱讀的文章、討論的問題,一周一次假僑樂新街施子學家居的客廳座談。
一九七一年八月十五日是個星期天,小組在下午開始了第一課,討論魯迅的〈一件小事〉和〈秋夜〉;茅盾的〈白楊禮贊〉;姬潔蓮的〈長城上的歷史見證〉,之前還提供具體的參考資料。出席的有李鵬翥、黃德鴻、梁維健、沈秉和、施子學、區榮智、容永剛、李小江、張卓夫以及本人。
那時的僑樂新街兩旁都是一式的兩層高花園洋房,街道中央種上一溜羊蹄甲,環境安靜優雅。八月的羊蹄甲早已過了花期,但仍有亮眼的綠蔭,一片片線條毫不含糊的如蝴蝶似羊蹄的綠葉重疊重地晾在枝頭,垂首諦聽屋內人語。談得較多的是〈一件小事〉,遍論文章的剪裁、結構、鋪陳、襯托等創作技巧和作品主題思想。有人認為對車伕的描述雖然鮮明、感人,但還未能達到工人階級的高大形象。原因在於魯迅在一九一七年俄國十月革命後才認識工人階級的力量,但一九二○年寫此文時,還未認識它是革命的領導階級的緣故。
還未完成討論內容時間已匆匆過去,座談結束了。以後的幾次聚會都是在星期日下午,仍然圍繞着魯迅,其作品,其生平,其思想……間中也有些小爭議。不知為什麼又會扯到《鐡水奔流》報告文學集上去,對是否要精讀有不同意見。我攤開軟皮簿密密記錄,以此避過發言。
現在想來也難以明白,為什麼都選在星期日來開小組學習的呢?星期天不是留給家人、戀人的嗎?不是賴在床上補覺,或遛在街上,或坐到電影院裏的嗎?那時我們很年輕,還未有戀人,但星期天有太多可能性,它要實現儲了六個工作天裏的想望。把星期天留給文學學習,既可見當時的生活簡單,更有對文學的熱情。鬆散的興趣小組無法持續下去,但它開了一個頭,便埋在記憶中,帶着點優越與神聖,也有對僑樂新街的感嘆:那時才叫美啊!
(日子輕輕地過去 · 三十五)
林中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