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領身份證今昔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移居澳門。很幸運，在沒有辦到身份證的期間，已經找到一份教職。半年後收到通知，終於開始了辦證的程序。首先要預約注射疫苗，我被安排到塔石衛生中心。中心八點開始派籌。但朋友告訴我，天不亮就得去排隊！因為每天派的籌數量有限，一天派完了，明天你還得再去！

我是試用期教師，好不容易請的假。學校裡一個蘿蔔一個坑，勞煩同事代課，已欠下了人情；於是，凌晨四點便準備出門。但天不作美，整夜不停的大雨，令高士德馬路變成了一條河；才走出門不到十米，瓢潑的雨水已把人從頭到腳澆個透，為了不辜負這半天假，我只能頂着大雨摸黑前行。那時雨傘已經沒有了意義。本以為提早四小時到達塔石，必定萬無一失，怎知衛生中心旁邊，進入取籌的那條通道，已經黑壓壓的人堆打着蛇餅！我匆匆跟上，很快，不斷加入的人已把我夾在中間。為了防止插隊，後面的人幾乎緊貼着前面人的背！

衛生中心大閘緊閉，裡面透出的微弱燈光，讓我看清了人們焦慮無奈的臉。我們這一群男男女女的落湯雞，就這樣在大雨中擠着，站了四個小時。天亮了，雨也停了，衣服被體溫烘乾得七七八八。八點鐘有工作人員來開門，本來安靜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有序的人龍頃刻變形，我被一眾人等推進大廳，慌亂中不知所措，後面湧入的人在不斷超越，最後我竟被擠到了角落！眼見那些年富力強的大漢，彪悍的體型，還有那些不顧一切的女士，勇猛的衝刺，我心在跳，有點想哭的感覺。不少人已拿到籌，高高興興離去，我仍舊無法靠近櫥窗！絕望之際，一位中年男職員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張籌。

“小姐，拿去吧。”他輕聲說。

此時我眼睛一熱，正想說謝謝，他已經轉身離開，走向另一位女士。多少年後，每每想起，總覺得欠了這位好心人一句感謝！

後來到治安警察廳交相片打指模，再一次凌晨四點在街上排隊。這次帶着女兒，靠着馬路邊的高牆，坐在自帶的小板櫈上、餓了有礦泉水和麵包。進到室內，警察叔叔維持秩序，拉線排隊。雖然還是免不了擁擠和緊張，但有了上次的遭遇，一切都是小兒科，簡直還有點幸福的感覺！

最近搬家要更改地址，女兒領我到中華廣場大堂，做身份證自助服務。小室內乾淨明亮，開着冷氣。辦證者只要按照語音指示，可以一步一步進行，過程簡單，連我這個機盲都可以應付得來。幾天後衛生中心通知抽血，又是去塔石。本來疫情期間，我還擔心人多，沒想到中心安排得如此周到；一進門，已有工作人員幫忙網上健康申報，令長者不用徬徨，將就診者迅速分流，指引清晰，完全沒有阻礙。抽完血後，我被安排坐十分鐘，然後離開。出了門口，不期然記起那個狼狽的雨夜。心想，社會在發展，澳門真的進步了！

唐可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