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中之髮

前時疫情之中，生活上所受影響的大小事，屈指數不清。小事如理髮，忽然有了點趣味。

現代社會，有什麼東西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且看世界各地封城時沒有關閉的商店便知道。以德國防疫為例，除了超市、藥房、加油站、銀行、郵局、快遞、乾洗、理髮店等，城中非必要的商家都要關閉。超市藥房銀行等有需要繼續營業，我們都知道是民生攸關。至於乾洗店和理髮店，尤其後者，則要花一點點時間去理解。然後，也明白過來了。

疫情嚴峻的日子，我們大多宅家不出，除了超市和藥房，市面一片黯淡，苦了那些沒有集團支援的小店，例如髮型屋。我常光顧的那社區小店，每逢路經，只見幾個髮型師憂愁着臉，乾坐門旁，店內則空無一人。三月中我耐不住去剪髮時，老闆說，整個二月都沒有客人上門，商場又堅持不肯減租，日子難過極了，踏入三月才算有些零星生意，比平日，當然差遠了。我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就想到這個行業與理性化社會的關係來。在講究集體、效率與專業的現代社會，人們相當重視參與職場的觀瞻，衣履規範化；昔日所見，學生凡面試或求職，千篇一律黑白套裝，無人敢在黑白以外尋一點突破。頭髮當然也是觀瞻的重要部分，力求表現專業形象。所以除非社會倒退，理髮店是民生必需，絕不會倒閉。這行業沒有網上交易，也沒有外賣（以前倒是有的），即使疫中封城，政府還是願意留個生路給他們的。疫病肆虐已夠累，想像人人蓬頭又欠神氣，城市氣氛低沉，更大大不妙。理髮店不能關門，不只是個人儀容的問題，也關乎城市的精神氣象。

不過當病毒迷離，保護和防範意識佔上風時，據說與人密切接觸超過十五分鐘便會帶來高風險，多數人還是對理髮師敬而遠之，起碼我自己是幾番猶豫，才有勇氣推開那小店的門。

吳淑鈿